《陛下太偏心》第114章


仆人乖觉退到边上,姚沐又慢慢躺回椅子上。
一时无言。
*
宣荷进来的时候,赵宜安正坐在廊下看芭蕉。
芭蕉喜温暖,京城这里原来是种不长久的,但赵郗一向在稀奇古怪的事儿有股韧劲儿,费了许多心思,硬是将皇子府里种得满地都是。
只是虽然能瞧见,但它们结不了果,或者才长出小小的芭蕉,很快就被冻得落在地上,烂在泥里,无疾而终。
赵郗想过办法,却不大奏效,最后没了耐心,也就随它们去了。
今日赵郗进宫,赵宜安早上起来,没人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她有了闲暇,便静静倚着廊柱犯懒。
大半年无人照料,这些芭蕉竟也没有枯萎,夏天一到,又热热闹闹绿了起来。
赵宜安忽然露出笑,抬起手指,在最近的那张芭蕉叶上轻轻一挑。
“娘娘?”
金公公弯着腰,脸上堆满笑意,小心翼翼朝着廊下的美人问安。
赵陆并未将赵宜安恢复记忆的事告知他人,但金公公打量如今局面,湖嫔竟然跟着四皇子住到皇子府里,大约也能猜出大半。
他今日送宣荷过来,顺便揣度湖嫔态度。
赵宜安闻声回头,就见宣荷拄着拐,由小宫女搀着,立在金公公身后。
而见了赵宜安,宣荷眼眶含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赵宜安便侧头:“宣荷怎么了?”
金公公弯着腰回:“上回在行宫,宣荷姑娘摔了一跤,还未好全。”
“哦。”赵宜安点头,她记起赵郗带她从密道离开,应该是宣荷同他里应外合。
“去房里罢。”
“是。”
看着宣荷在偏房榻上躺下,赵宜安才后知后觉,金公公还带了一个人来。
“府上新来的婢女毕竟年纪小,尚未伺候过人,陛下担心她们失职,特地将金缕派来,一来照顾娘娘,二来也能教那些婢女做事。”
陪着笑,金公公侧过身,让金缕上前行礼。
孙太后死了,作为她贴身宫女的金缕却好好活着,可知她身份不一般。
赵宜安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最后转开了目光。
“那就留下罢。”
*
“公主……”宣荷靠在枕头上望向赵宜安,语气犹豫,“好像安静了许多。”
赵宜安正坐在窗下挑宝石,闻言道:“伤的不是嘴,便开始没规没矩了是么?”
宣荷忙道:“奴婢怎敢?”
但她瞒不住心事,闭了一会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是不是……好了?”
“我什么时候又不好了?”赵宜安扬起眉,朝宣荷丢了一颗珍珠。
宣荷躺着不敢大动,任由那珍珠掉到她衣襟上,才伸手去捡了回来,闭上眼双手合十,神情虔诚:“菩萨保佑,公主真的好了。”
又叹道:“要是元嬷嬷同莲平也能知道就好了。”
“还是求菩萨保佑你的腿罢。”说完这句,赵宜安便对手上的事没了耐心。
她正学着打络子,再把珍珠宝石缠在里面,但丝线松松紧紧,编不出她想要的模样。
“不打了。”
赵宜安推开竹筐起身:“你要吃点心么?厨房有莲子汤。”
宣荷忙拦她:“叫丫鬟去拿就是,公主别跑来跑去的,倒出一身汗。”
赵宜安怎么会听她的话?抬手朝她一挥,转身出了房。
她竟忘了,从前的湖阳公主是何脾气。
和事佬莲平不在,能劝下湖阳的元嬷嬷也不在。宣荷一时有些淡淡的惆怅。
叫她一个人应付从前的湖阳公主,还真是,大难临头。
难的不止是宣荷。
金缕立在一旁,瞧着桌边坐着的赵宜安,慢条斯理剥荔枝。
剥出一手荔枝汁。
玛瑙碗里存了半碗赵宜安剥好的成果,她将里头的核也挖了出来,因此剥出来的荔枝支离破碎,一瓣瓣裂在玛瑙上。
金缕无声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敢劝阻。
横竖娘娘开心就好。
只是赵宜安很快就不开心了。
她耐着性子剥了一整碗,荔枝肉满满当当堆成小山。赵宜安拍拍手,随口道:“送去……”
戛然而止。
金缕不解:“娘娘要送去哪儿?”
赵宜安忽然恼起来:“不要叫我娘娘。”
金缕一惊,忙跪下认错:“奴婢嘴笨,请公主宽恕。”
坐着的人并未理睬她,倒是身后的婢女端了凉水上前。
赵宜安愤愤洗了手,最后道:“送去给宣荷,都让她吃。”
又起身走到屏风后,再没出声。
金缕跪了半晌,见里头没了动静,思忖了一阵,慢慢起身,使了个眼色,悄悄将人都领了出去。
不忘将一大碗荔枝碎带上。
湖阳公主发了脾气,从来都无人敢迎面而上的。
赵宜安侧躺在榻上,转身向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窗外芭蕉静静立着,四周霎时陷入沉寂。
过了许久,才听见赵宜安用嘴巴小小吸了口气。
又将脸埋进锦被,再也不动了。
*
先是被赵宜安灌了一大碗鲜甜的莲子汤,才过了半个时辰,金缕又满面笑意送来一大碗荔枝肉。
宣荷坐在榻上,嘴角抽动:“这是公主剥的?”
“是。”金缕最会扮笑脸,“是公主亲手剥的,说送给宣荷姑娘进补。”
金缕也没必要扯谎。
宣荷硬着头皮接下:“摆在桌子上罢,我一会儿就吃。”
金缕便叫婢女放在小桌上,而后要退出屋子。
宣荷却忽然叫住她。
“宣荷姑娘还有何事?”
宣荷瞧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金缕姑姑,从前似乎是跟着孙越妩进宫的?”
孙越妩是孙太后的名讳。
金缕嗓音含笑:“是,宣荷姑娘该见过我许多次才是。”
赵宜安再不喜欢孙太后,过年过节的家宴上,到底避不开她。宣荷跟着赵宜安,自然也会遇见同孙太后形影不离的金缕和金钗。
“哦……”宣荷长长应了一声,“姑姑果然慧眼识珠,知道该站在哪里,才有的路走。”
金缕但笑不语。
宣荷自然不是要问这个,见金缕没了应答,她便单刀直入:“既然如今姑姑在陛下身边伺候,大约也能知道陛下所想。”
她顿了顿:“眼下尘埃落定,陛下又有何打算呢?”
公主不是昭帝亲生,宣荷其实信得七七八八。但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没了这层身份护着,四皇子也无权势可用,公主还不是任由赵陆捏圆搓扁么?
况且金缕这样从小跟着孙太后的人,赵陆都不知何时策反了她。这样心机深重又善伪装,还善笼络人心,想起从前公主欺负他的场面,宣荷真是如履薄冰。
当初要是早些让公主成婚就好了。
但记起温祁元所为,宣荷又怒极。
竟无两全之法。
宣荷正怅惘,就听金缕笑道:“天子所思,岂是奴婢们可猜的?宣荷姑娘莫要为难我才好。”
又道:“东西既送到了,我也不打扰姑娘休息。”
语毕,干干脆脆领着婢女们出了门。
留下宣荷暗自纠结。
*
养心殿。
“心机深重又善伪装”的天子,端坐在蟠龙宝座上,面色沉静。
下首无权无势的四皇子赵郗,略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
半晌,赵郗才张开嘴:“我……”
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赵郗怒道:“你怎么不杀我?”
“善笼络人心”的赵陆一愣,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又忽然明白过来赵郗的意思,赵陆微微垂下眼睛:“当时我来不及阻拦,等知道时,太子……还有赵阮,都已没了。”
况且他也没有依傍,能从中周旋,让赵郗侥幸逃脱已是极限。
赵郗不语,过了几息,他才道:“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但知道真相的人俱已亡故,湖阳一事,全是随你胡诌。”
虽这样反驳,赵郗也隐隐知道不是胡说。
譬如湖阳生得貌美,却与昭帝还有他们兄弟一点也不像,长大后的眉眼倒有几分随了沈延方。推及她出生的日子,也对不上对外所说丽嫔同昭帝相遇的时间,只推到早产头上。因为是位公主,当时竟也无人深思。
听见赵郗如此说,赵陆下意识皱眉:“我并未胡诌,父皇同沈将军的书信可证。当年替丽嫔接生的嬷嬷,我也快找到了。”
去年宫中疯传湖阳非昭帝亲生,孙太后就有心去找接生的嬷嬷求证。但时移世易,找了一两次杳无音信,孙太后也就放弃。横竖那时宫里她说了算,赵宜安是不是亲生,还不是孙太后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却是赵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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