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24章


御三家、御三卿、诸大名依次向将军家治行礼,喃喃背诵着千篇一律的贺词。他不用说话,只是点点头即可。人数众多,这乏味的仪式无休无止地进行着,德川治察无聊得要命,跪坐久了,双脚也发了麻。
他很想调整一下坐姿,德川重好与德川治济都坐得直挺挺的,活像没知觉的木头人。他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努力找些有趣的事儿想想。
一桥家的治济去年得了个儿子,治察听母亲宝莲院说过,是侧室生的。治济比他大一岁,早已娶了妻,还置了不少侧室。宝莲院边说边叹气,说他不但没有正室,连侧室都没有。
德川治察眼前浮现出一个女中的脸,圆脸薄唇,并不算美。他打心眼里喜欢她,真想和她在一处,只和她一个人。
可惜是町人出身,那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只有等置了正室,他再与宝莲院商议。想到这里,他觉得内心沉重,唇间逸出一声叹息,恰巧被德川治济听见了。
德川治济坐着不动,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本就是俊俏男子,身上披着白帷子,显得风流雅致。他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德川治济把目光移向别处,嘴角仍然带着笑。
阳光一点一点移入大广间,房里温度陡然升高,德川治察身上出了层薄汗,黏黏的不舒服。众人都坐着不动,他也不能去取怀纸,只能让额上的汗顺着双鬓流下,再滴入衣领中。
仪式终于完了。将军家治对田沼意次低声说了两句,似乎要起身离开。诸大名一起伏倒恭送,谁也不敢抬头。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广间上座已没了人。田沼意次满脸微笑地来到御三卿身前,说将军大人赐下酒食,请到隔壁慢用。
御三家自然也有,不过在另一处。自从有德院新设了田安、一桥两家,御三家一直不高兴,觉得自己才是东照权现的直系子孙,田安一桥家只是旁支而已。所以大家同姓德川,关系并不亲近。
德川治察摸出怀纸按了按额头,何止御三家与御三卿不亲近?御三卿都是有德院的子孙,彼此也不亲近啊。待会还要一起宴饮……想到这里,他心里烦透了。好在将军家治已经回去了,如果和他同饮,那才叫尴尬呢。
宝莲院打发女中去看了多次,快到下城时刻了,德川治察还没回来。
宝莲院也在大奥住过,对城中规矩再清楚不过。今日是八朔,诸大名向将军大人祝贺,御三卿格外优待,将军大人可能赐下酒肴。就算有宴饮,谁也不会当真举杯痛饮,举杯沾沾唇也就罢了。
按理说德川治察早该回来了,可他连人影也不见。
蝉儿在树上一声声叫着,已是秋日了,蝉声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宝莲院有些心慌意乱。自从宗武过世,儿子治察是她唯一的指望。田安家惹过将军不快,直到如今都半黑不白的,只求不要再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宝莲院绞尽脑汁地想着。贤丸做养子的事也依了将军,若是宗武在世,怎么也不会答应的。宝莲院心里起了一丝叛逆,将军家还要怎样?是要逼死田安家吗?
想着想着,她心里凄怆起来,眼睛发酸,似乎要滴下泪来。她赶紧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治察只是晚回来了一些,也许半道去了别的地方,也许与其他大名闲聊,一时耽搁住了。
哪家大名和田安家亲厚呢?她又苦笑一声,没有。大名也是跟红顶白之辈,见田安家不受将军待见,也纷纷敬而远之起来。近年来一桥家倒隐然成了御三卿的领袖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宝莲院猛地站起来,沉声问:“是治察回来了吗?”女中怯生生地点头,却又嗫嗫嚅嚅的,似乎有话要说。宝莲院皱起眉看着她,她抿了抿嘴,悄声说:“随从先回来报讯,大人有些醉了。一桥家的大人送大人回来,正在路上。”
一桥家的大人?那就是德川治济?治察喝醉了?宝莲院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想赶紧出去看个究竟。
但德川治济要来,论身份她算叔母,是长辈。治察尚未娶妻,她又是田安家主母,必须注意体面。她连声催女中取绢外褂来,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镜台前,对着铜镜仔细理了理头巾。
真是麻烦啊。宝莲院吁了口气。好在她已落饰出家,不然还得重新挽发髻。
“赶紧拿外褂过来。”她又恨恨地催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风大得很,不知是不是“春一番”,据说静冈一带可能有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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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试探
田安家的主母要保持仪态端庄。宝莲院在心里告诫自己,尽量把脚步放得舒缓些。
宝莲院立在玄关前,女中怯怯的,轻声问要不要叫香诠院和种姬出来迎接。她狠狠摇头,心里乱哄哄的:儿子治察喝醉了,不知弄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愿让香诠院看见笑话。
门外响起随从的报讯声,两乘轿辇前后抬了进来,都饰着葵纹,显然另一顶是一桥家的。一个身着白帷子的男子轻捷地钻了出来,眉目俊秀,正是一桥家主德川治济。
他对宝莲院微微一笑,半扶半抱地拉出另一个男子,宝莲院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儿子。满脸通红,一双眼半睁半闭,连神智也不清醒了。
宝莲院暗暗咬牙,心里恨透了,可脸上也不能露出怒色。她缓缓走到两人前,瞥了德川治济一眼,笑着说:“今日辛苦你了,得好好感谢才行。”
听见她的声音,德川治察微微睁开眼,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母亲大人。
宝莲院看也不看他,扭头对随从说:“你们太不懂事,自家主君醉成这样,还不赶紧送去休息,还劳动一桥家的大人照顾!”
德川治济欠了欠身,喃喃地说了声言重了。随从们赶紧上前接过治察,将他架回房里休息。
“赶紧熬些海带梅干茶给主君服下。”宝莲院又补了一句。
可能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身着寻常衣饰的种姬悄悄走了出来,见来了许多不相识的人,她微微错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宝莲院示意她回去,她应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德川治济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嘴角微露笑意。
这笑容被宝莲院发现了,她撇了撇嘴,立即又换上亲切的笑容说:“治济好久没来,是难得的稀客。请去客室宽坐。”
德川治济低了低头,笑着答:“本不敢叨扰叔母大人,但既来了,立刻告辞也太无礼,只好打扰片刻了。”
“这是哪里的话?”宝莲院脸上笑意更浓,向他伸了伸手,“请随我来。”
德川宗武生前爱茶道歌道,不喜豪华陈设,别说寻常呆的起居间,连招待客人的客间都朴素无华。素白障子上疏疏描了几笔秋菊,墙上挂着唐国的泼墨山水,下面一只薄胎青瓷瓶,供着松枝和蟹爪菊。
德川治济好整以暇地坐在蒲团上,与宝莲院笑着寒暄,神情恭谨又亲切,看不出拘束样儿。女中捧上茶,他微微一笑,女中受宠若惊地红了脸,扭扭捏捏地退了下去。
一桥家都是风流人。想起德川宗尹的诸多流言,宝莲院在肚里笑了笑。自家宗武和德川宗尹是亲兄弟,性情天悬地隔。
不过风流也有好处。宝莲院暗暗叹气。一桥家已经有后,田安家连年轻主母都没有。
“请用茶。”压下心头的郁闷,宝莲院笑着招呼。
德川治济拿起茶碗抿了口,笑着说:“今日热得紧,这茶倒清爽。”
“治济谬奖了。若论点茶,你父亲的手段最好。”宝莲院不紧不慢地说。
“父亲也说宗武伯伯风雅,例如这青瓷瓶就是难得的宝物。唐国龙泉窑的珍品。”治济下颌点了点那花瓶。
“也是你有眼光,我就不懂这些。”宝莲院笑容淡淡的。不知他什么时候告辞,她念着儿子治察,只想早点过去看他。
抿了一口茶,宝莲院抬了抬手说:“这是新制粟果子,茶是粗茶,吃着清清口。”
黑漆碟里是方形果子,半透明质地,黑黄两色,看起来有趣得紧。金黄粟米磨成粉,加寒天砂糖煮熟切块,再与黑糖琥珀羹嵌在一起,象征着五谷丰登的初秋景象。
“这是虎屋的初秋?叔母大人真是雅人。”德川治济笑着问。
“雅不雅的我不懂,只是照着说而已。匠人说有秋意,还带着夏之余韵,正适合今日吃。”
“感谢叔母大人赐果。”治济拈起杨枝,切了一片入口。
宝莲院把杨枝捏在手里,漫无目的地把初秋切成许多片。
德川治济眨了眨眼说:“今日也是凑巧。将军大人赐了整整五銚子酒,还吩咐多喝,田安家是御三卿之首,治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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