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34章


将军家治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了那日宝莲院说的话,一句句利得像刀,直刺进他心底。
田安家的德川宗武自小聪慧,文才武功无不胜过父亲家重百倍。父亲只不过早生了几年,才做了世子,后来成了将军。德川宗武一直不忿,父亲也明白,对他多有压制。
父亲的所作所为他不能置喙,可那日宝莲院含沙射影,说他也处处针对田安家……将军家治不禁苦笑——他虽不喜欢田安家,却也没做过什么。
“治察的病当真很重吗?”将军家治淡淡地问。
“似乎是寒气入体?咳嗽得厉害。”田沼意次轻描淡写地说。
“咳嗽……也不是什么大病吧。”将军家治嘴角浮起轻蔑的笑。
为人父母者,心疼的只是自己的儿女。万寿姬殁了,她的夫婿德川治休也殁了,他再悲伤也只能忍着,不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别人身上。
宝莲院倒好,自家儿子犯了咳嗽,就要来大吵大闹,还让他想想自家女儿——他的女儿才得了重病,如今已成了不归人了。
“宝莲院大人可能想要个保险,让贤丸大人也留在田安家。”
“她想得倒好,可惜只考虑自己,从不考虑我的处境。”将军家治皱了皱眉。
“将军之命是不能随意改的。”田沼意次恰到好处地附和了一句。
“是啊。其实御三家、御三卿,说与将军家同气连枝,都是将军的倚靠——实际上都只考虑自己而已,将军啊,幕府啊,他们从不放在眼里。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
听将军家治发牢骚,田沼意次伏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将军家治笑了笑,挥手让他起来,“你最小心谨慎了,从不说别人一句坏话。那日她说话难听,你受苦了,不要和她计较。她身份特殊,也该给她些面子。”
“田沼明白,谢将军大人体恤。”
“对了,白河藩的松平定邦可能是听到了风声,接连上了两次书,恳请将贤丸带回白河藩邸。”将军家治按了按太阳穴,懒洋洋地说。
田沼意次心中暗笑,一定是德川治济给他报的信,让他赶紧接走贤丸,免得夜长梦多。
“请问将军大人的意思?”田沼意次脸上表情不变,恭恭敬敬地问。
“既然已让贤丸做了白河藩养子,他要带走也是应该的。让他与田安家定个日子,择吉期带走好了。”
“田沼明白了,这就给老中们传令。”
第122章 灭家
进了十月,冰冷的秋雨下个不住,满地落叶被雨水打湿,湿哒哒地黏在地上。再大的风也吹不走,只是黏在一起,像不忍分开的恋人。
家主德川治察病势沉重,田安家笼在一片不安的气氛中,女中们的脚步都轻轻的,说话都是窃窃私语,生怕惹恼了宝莲院,被当成撒气筒狠狠发作。
德川治察的病房里早早笼上了火钵,医师说他畏寒,必须时时保持温暖。这医师是一桥家的德川治济荐来的,据说是江户首屈一指的名医。德川治察吃了几剂药,内里不知如何,表面看上去多了些精神,脸上也有了血色,连说话声音也响了些。
宝莲院默默地坐在儿子床边,一双眼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无限哀愁。瞳仁深处还有一点希望闪烁,也许,也许吃了这名医的药,儿子治察会好起来。
德川治察拥被而坐,身后垫着厚厚的褥子,母亲盯着他不放,他有些窘,却也不便说什么。妹妹阿种坐在下首,时不时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他在眼里含了点笑,又怕被母亲发觉,只得低下头发呆。
“白河的松平定邦已经把贤丸带走了,他要来看你,我怕你烦,就挡住了。”宝莲院轻描淡写地说。
德川治察蹙起眉,悄声问:“这是怎么了?将军大人答应让贤丸在田安家待到十五岁的。”
宝莲院低了低头,有些愤懑似的长叹一声。
“那日请母亲大人向将军大人上书,请将军大人收回成命,让贤丸重回田安家。母亲大人没有上书吗?”德川治察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颇为紧张地问。
“上了书……将军也召见了。”见儿子有些着急,宝莲院艰涩地开了口。
“召见了?当时情况如何?母亲大人一直没和我说,我以为母亲为我的病情担忧,没顾上上书。”德川治察换了个姿势,双眼灼灼有神,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完全不像病人。
“治察,自从吃了那医师的药,你看上去好多了。”宝莲院怔怔地望着他,嘴角露出欣喜的笑。
德川治察匆忙地点点头,依旧盯着母亲看,似乎在催促她接着说。
宝莲院摸出手巾掩口,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日将军召见,我求他收回成命,他只是摇头不许,连那田沼意次也在边上指手画脚。”宝莲院撇了撇嘴说。
“这与田沼有什么关系?”德川治察疑惑地问了一声。
“可能是将军宠爱,他有些恃宠而骄吧?当时我气得不得了,立刻训斥了他。”宝莲院蹙起两道弯眉,眉间挤出几条细纹。
“在将军大人面前训斥了田沼?”德川治察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双唇微张,像是受了惊吓。
宝莲院点了点头说:“我担心你病情,本就急躁,偏他又插嘴,一个忍不住就爆发了。”
“母亲大人……”德川治察咬住下唇,双颊的血色突然褪去。
“是不舒服吗?要让医师过来吗?”宝莲院慌张地问,连阿种都站了起来。
德川治察有些厌烦地摇了摇手,低声说:“不妨事。将军大人一定动怒了吧。”
宝莲院有些心虚,讪讪地说:“当时鬼使神差似的,说了许多话,回头想想都有些不妥……”
“还说了什么?”德川治察垂下眼,脸上是灰色的颓丧。
“说将军故意针对田安家。”宝莲院自言自语般地说。
德川治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是笑,却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宝莲院猛地抬头看他,阿种再也忍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床前,哑声说:“治察哥哥,你不要这样,阿种听着怕。”
阿种一张脸白得可怕,花瓣似的嘴唇抖得不停,随时都会晕倒。德川治察定了定神,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宝莲院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隐隐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没想到儿子的反应那么大。当着阿种的面,她恨不得地上裂一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母亲大人”,德川治察转头望向宝莲院,“你说的都是实话,一点没错。可你要求将军大人收回成命,说话要软和,态度更得软和,说那些有什么用,只是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明白了……我要再去见将军大人,请他原谅。我是御三卿的御帘中,也是天英院的养女,他该给我个面子吧?”宝莲院呜咽着说,眼泪直流下来,一滴一滴地洇进榻榻米里。
德川治察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嘴角带了浅浅的笑。
“母亲大人,如今一切都晚了。将军大人既然同意白河藩接走贤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德川治察低头看着濡湿的指尖,轻轻地说:“贤丸一走,田安家要灭了。”
宝莲院一把攥住他的手,哀声说:“不会,不会!你的身子已经好些了,别说这丧气话。”
德川治察的目光从母亲脸上掠过,又停在阿种身上。她哭得伤心,小脸埋在双手间,肩膀微微颤动,像是经受着剧烈的痛苦。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觉得自己不会活很久了。”德川治察咳了两声,双颊涌起两块潮红。
“我不信,不信……”宝莲院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握得紧紧的。她的嗓音听起来陌生极了,阿种抬起头望她,形状姣好的眼睛肿了起来,脸上泪痕交错。
“阿种,过来。”德川治察向她招了招手,她向他凑得更近些。
“哥哥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从一开始就应该坚决,绝不放贤丸出去就好。可哥哥有些嫉妒,嫉妒贤丸得父亲大人宠爱,所以让人钻了空子。”德川治察盯着阿种的眼说。
宝莲院在一旁发出几声呜咽。
德川治察并不理她,依旧平静地说:“也许这是老天给的惩罚,惩罚我有私心。贤丸被白河藩收做养子,我却得了病,等我一死,田安家再没有男子了——田安家要灭了。”
“治察哥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种摇着他的手,嗓音细细的,像受了惊吓的小女孩。
德川治察无力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可惜没能给你定好亲事。不过你是好女孩儿,性格也强,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阿种什么都不想,只想让治察哥哥好起来。”阿种哀哀地哭了起来。
德川治察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生死早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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