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第133章


“这是从何说起?”将军家治的嗓音冷冷的。
“我家治察病势沉重,我日日心如刀绞……”她两行眼泪直流下来,顾不得摸手巾,伸出袖子去抹。
“治察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也知道心疼。当初你设计要送贤丸出去,又何曾想过山村氏的心酸?”将军家治嘴角带笑,看上去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宝莲院猛地向后一闪,像被人推了一把,直愣愣地望着将军家治,脸色惨白,双唇微微颤动。
“这是田安家事,将军大人从何得知?”她哑声问。
“你以为是田安家事,其实人尽皆知!治察做了田安家主,你朝思暮想,要送贤丸出去。我已全了你的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满?”将军家治说得轻描淡写,话里带着刻毒的讥嘲。
田沼意次暗中点头:将军家治也是侧室所生啊。
宝莲院很快镇定下来,用手巾抹干泪水,似笑非笑地说:“将军大人的心思,我不是不懂。毕竟您是惇信院的孩子,对田安家向来有些厌憎。”
“你在说什么?”将军家治表情不变,嘴唇却白了。
“将军大人心知肚明。宗武受惇信院厌憎,我以为宗武死了,这份冤仇也消了。原来是我想错了。将军大人身上流着惇信院的血,田安家必须灭了家,才能如您的愿。”宝莲院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双目灼灼地瞪着将军家治。
“宝莲院大人!”田沼意次上前两步,手按在她肩膀上,像是要拉她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纪州足轻的后代,竟敢碰我?”宝莲院抬头瞪他,一脸的鄙薄,似乎要吐他一口口水。
田沼意次脸上一呆,转头望向将军家治,似乎是问他如何处理。宝莲院大闹御休息间,若要追究起来,也是不得了的大罪。
将军家治摇了摇头,拖过肘枕靠着,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带她出去吧。不要为难她。”将军家治低声说。
第121章 鸳鸯
江户的秋是短的。似乎一日之间,千代田城里的树叶全黄了。江户湾来的海风猎猎地吹着,金黄的树叶被卷下枝头,随着风快快地向前跑,像有人追赶似的。
寒暑不常,时候不顺,此时本该是风和日丽的时候。御年寄广桥怔怔地望着窗外,一个月前植下的菊花已半枯了,硕大花朵还在枝上,花瓣干瘪,颜色早褪了,只留下褐色的颓唐。
宋人诗云: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虽是赞颂菊花品格高洁,广桥只觉得苍凉:徒然留着原状有什么意义,毕竟是萎谢了。不如干干净净落入土中,明年还能重新开出明媚花朵来。
花谢花还会开,人亡了再不会活转回来。活人再日夜念着,也只是徒然自苦罢了。亡人过了三途川,眼前是彼岸,那是他们的世界,再不会回到人间。他们是喜是忧?又有谁知道呢?
人生无常,广桥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寿姬怀妊,眼看又有新生命降生。未曾想孩子夭折,万寿姬大伤元气,卧病许久,前些日子终于去了。万寿姬刚走不久,她的夫君德川治休又染了时疫,不到一个月亡了。
将军大人只是苦笑,人说伉俪情深,这对年轻夫妻走的时间太相近,倒像是治休舍不得妻子,巴巴地赶过去陪她了。
“她再不会寂寞了。”将军家治喃喃地说。广桥只是心酸,将军一定想起了御台所。如今除了那个孩子,万寿姬也在她身边了。
广桥越来越觉得,人过于痴情没什么好处。身边的痴情人不少,将军家治是一个,御台所是一个,万寿姬夫妻也算痴情,可谁有好结果?心碎的心碎,早亡的早亡。不如一般大名公卿,妻妾成群,风流一生,倒无病无灾,活得称心滋润。
世子家基来看她,两人一时找不出什么话说,只是默默坐着发呆。家基从小稳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些。乌黑的瞳仁大而亮,薄唇紧抿着,脸上带着一抹隐忧。
广桥忽然有些难过:家基和万寿姬一起长大,姐弟情谊深厚,如今万寿姬突然殁了,家基该有多难过。
“万寿姐姐卧病,一直想去看望她,终究没能成行。”家基淡淡地说,他是内敛静默的少年,广桥从未见他有失控的时候。
“家基大人以前说要去看,都是广桥说暂缓缓,等万寿姬大人病情好转再说……谁知……”
“万寿姐姐还年轻,想不到竟再没康复。”家基向广桥微微一笑,像在安慰她。
“都说女子产子是去鬼门关绕一圈。当初万寿姬大人怀妊人人欣喜,未曾想竟会这样。”广桥顿了一顿,觉得眼泪又要涌出来,忙忙抬头望向窗外。
“我那姐夫竟也跟着去了。是不是有些古怪?”家基低声说,眼里有复杂的光芒在闪。
广桥心中一跳。家基年纪不大,为人却机警,莫非有什么发现?
“尾张家说治休大人染了时疫,今年天候不顺,时疫倒是有的。”广桥含含糊糊地说。
家基短短地笑了一声说:“我也是白听了一句,我那母亲那日来聊天,说治休与弟弟治兴关系不佳,偏生尾张藩主宗睦偏爱治兴。”
广桥有些尴尬,家基说的是将军侧室知保夫人。大奥女子不能议论政务,知保夫人说的还是宗室私隐,颇有些不该。
见广桥表情僵硬,家基忍不住笑了,伸手取了只柿子丢在她膝上,柔声说:“广桥也和我生分起来,我还和从前一样,我们什么都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广桥穿着光滑的缎子内衬,柿子从膝上骨碌碌滑下,在榻榻米上滚出好远。家基纵身捡起,托在掌心递给她,喃喃地说:“有一次和万寿姐姐吵架,似乎有过类似的场景——我给她橘子,她冷笑着不接,橘子滚得好远。”
广桥把柿子握在手里,旧日时光又在心头过了一遍。万寿姬喜欢橘子,小时候总缠着广桥喂她。剥开薄薄的外皮,细心撕去浅白筋络,只留晶莹果肉。万寿姬张开小嘴,等她把橘肉放进去,又皱着鼻子向她一笑。
橘子年年都有,那可爱的孩子早已不见了。广桥眼里聚满了泪,眼前糊成一片。
“好了,不说了。”家基向她摇了摇手,她赶紧用手巾擦干眼泪。
“大奥向来有不少谣言,我那母亲闲来无事,最喜欢打听那些。我让她小心些,至少要少说。她最近好些了,难免还有一句两句吹到我耳朵里去。”家基撇了撇嘴,语气有些悻悻的。
“这也是大奥的常态。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广桥安静地答了一句。
“你这样想倒省心了。”家基皱着眉毛一笑。
“怎么?”广桥好奇地问。
“有人说你一直在大奥不出去,是想做父亲大人的侧室呢。”家基忍不住笑了。
广桥的心猛地一跳,旋即掩饰地笑着说:“广桥快四十了,又不是十四。”
“可不是”,家基笑得直打跌,“我也这样说,还说谁都不许废话,等我有了孩子,也要交给广桥来带。”
广桥垂下眼,家基虽没明说是谁,可她心里明镜似的,那话必定出自知保夫人之口。将军家治向来倚重她,御台所殁后,他凡来大奥,总直接到她那儿,从没去过知保夫人房里。
家基既不明说,广桥也不点明,只是微笑着说:“谢家基大人信任——家基大人既出此言,是下了迎娶御帘中的决心了?”
广桥的话单刀直入,家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肤色白皙,但有些害羞,必定红晕满脸,像个小姑娘。
“父亲大人说过几次……倒也没定下来。如今万寿姐姐殁了,也提不起这个心思了。再等等得好。”说到万寿姬,家基的语气又沉重起来。
广桥缓缓点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秋风萧瑟,阳光倒还好,留在枝头的零星黄叶被照得金灿灿的。将军家治微眯着眼,怔怔地望着窗外。
田沼意次坐在屋角,臣下不能主动说话,将军大人在凝思,千万不要打扰他。
“田沼。”将军家治低低地唤了一声。
“是。”
“我看老中上的奉书,说田安家的治察病重。”将军家治若有所思地说。
田沼意次心中一动,赶紧寻思该如何作答,既然一桥家的德川治济交代过,他也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田沼意次故意摆出为难的神色,勉强点头说:“上次宝莲院大人来,似乎也如此说过。”
上次田安家的御帘中宝莲院大闹御休息间,将军家治被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手下留情,没有惩治她的无礼。
将军家治微微蹙眉,似乎想起了那日宝莲院说的话,一句句利得像刀,直刺进他心底。
田安家的德川宗武自小聪慧,文才武功无不胜过父亲家重百倍。父亲只不过早生了几年,才做了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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