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浮世录》第51章


听见蕈衣的话,强笑着咽下口中的腥甜,道:“再怎么说你也听了我五年的命令,想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也好意思说。若不是当年你劫走了我的尸首,现在我早已投胎转世了,哪还在这里受这些罪。”
“这么说还是我多事了?”沅之淮笑。
蕈衣轻哼,不置可否。
阿叙在旁听着他们的对话,话里的信息如同压在骆驼身上的稻草,只差一根,便可压垮她。
大雨倾盆而至,冰凉的雨水混着眼泪一起砸进土里。
半晌,阿叙扯住蕈衣的袖子,苍白的手指在红色的渲染下近乎透明。
“蕈衣姐,你真的是被爹下毒害死的吗?”
她的声音轻的像根羽毛,顷刻被滂沱大雨所吞噬。
蕈衣颔首:“是。”
只是一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而这个字,也是压坏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阵阵发黑,阿叙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在何处,耳边一会儿是雨声,一会儿又是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天地都在旋转,昏倒前,她听见蕈衣惊声尖叫——
“主子!”
主子?她在叫沅之淮?
他怎么了?
不容她多想,
黑暗已如大石向她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叙最后在一片青光中醒来。
入目是满塘香荷,绿色的荷叶上点缀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十字光芒。
她重新闭了闭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眼前的这片池塘是爹爹屋子后面的那个。
走进了些,她俯身去看池塘里的倒影:无神的双眼,灰暗的面色,苍白的嘴唇,穿着一件深蓝的衣裙,衣襟上是水色盘扣,腰间垂下一只略显陈旧的璎珞。
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怔了好一会儿,尔后缓缓蹲下身子,挽起袖口,把手伸进池水里。
头顶骄阳似火,水里冰凉刺骨,阿叙迅速把手伸出来。
能感觉的到水温,能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吧。她暗暗想到。
绕过荷塘,穿过一条卵石铺成的小路,阿叙来到爹爹的房前。
还没走到门口,屋子里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阿叙立刻跑了进去,见爹爹一脸急躁地翻动着书架上的书,脚下踩的梯子随着他的大幅度动作而开始左右摇晃。
阿叙赶忙跑过去扶梯子,手还未碰上,梯子一斜,爹爹整个人从梯子上摔倒在地,手捂着腰。
“爹你没事吧!”阿叙担心地跑过去,伸出去的手在快碰到爹爹时蓦得嘎然而止,因为她看见爹爹的眼里不是自己熟悉的温柔和善,而是骇人的戾气。
她注视着爹爹从地上站起来,撑着腰才走了三步,脚步登时一滞,转身急步走到靠近窗口的那个玉瓷花瓶那。
自打阿叙记事开始这个花瓶就摆在那个位置一直未曾动过,她小时候碰过一次,却被爹爹看见狠狠骂了一顿——
等等!
她睁大双眸,刚才的那个记忆在以前从来都没出现过,若不是看见这个花瓶,她是绝对不会想起的。
她的记忆力超群,凡是稍微有点印象的人事物她都不会忘记,那为何这段记忆却被掩藏了这么久……
咔——
花瓶转动的声音令她陡然回过神来。
彼时南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暗格。心下顿时一惊,她跟着爹爹一起跑过去,在看见暗格里拿出来的物什时,全身的血液全部倒流回脚底,却又有一股股寒气从脚底漫上,瞬间包裹全身。
那是一条项链,同阿叙脖子上带的那条如出一辙——不,确切来说,这就是阿叙脖子上的那一条。
她紧紧盯着爹爹,看他用匕首割破了手腕,鲜血如流水般全部滴在项链上,不过眨眼的时间就被吸收干净,同时项链发出了木色的暗光。
最后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项链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本书。
身薄金边,封面无字,即使爹爹并未打开这本书,她也知道里面的内容。
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因为这不是平常的书,而是那能改天命的天书。
“我就说怎么会找不到,原来是忘记原型是天石项链了。”大掌抚过封面,透着木色的微光。
重新走回花瓶前转动一圈,暗格应声消失,除了乱了一地的书,房间还是原样。
右手穿过那个花瓶时阿叙才记起之前一直刻意忽略的细节,比如门是禁闭的,她却还是从大门进来了;比如她刚才其实碰到了梯子,只是双手穿过了而已;比如她看到死去多年的爹爹……
双手在眼前越来越透明,阳光穿过自己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一地金辉。
阿叙笑,原来从头到尾她就一直没真正“清醒”过。
————————————感谢正版阅读————————————
好多喷油戳我问结局,我只能说:“大家放心,结局保证是HE。”
☆、118。绘浮生(17)【鸠丹之事】
(17)
沅之淮坐在床边,眉头紧缩地看着即使是沉睡也是一脸哀伤的阿叙,握紧软弱无骨的手,掌下的厚茧像针一般刺着他的心脏。
“玄娘,小阿叙怎么还没醒?”他的嗓音嘶哑,印堂绕着团团黑气。
蕈衣拨弄鎏金炉里的厥浮香,随着香气的增加,沅之淮看见阿叙的表情突然变得害怕起来。
“不……”她不受控制地摆动身体,竭力抵抗着什么,不过须臾额头便溢出了层层密汗窠。
“怎么回事?”沅之淮厉声道。
蕈衣淡淡瞥了眼,云淡风轻道:“只是厥浮香的效果发作了而已。你说让我找一个最轻松的方法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除了能唤醒记忆的厥浮香就没有其他了。”顿了顿,又笑,“心疼的话我就停手,反正你的命令我不得不听。”说完还耸耸肩,一脸无奈燔。
长睫微颤,似破茧而震的蝶翼,明明很痛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良久,他沉声道:“继续吧。”
蕈衣无声一笑,把鎏金炉放在床头最里头的角落里。
白烟袅袅,将阿叙整个包裹起来——
耳边风声飒飒,空气里是不知名的香气,薰的阿叙一阵头晕。
闭眼晃了下昏沉的脑袋,再睁眼时场景已经转换,满目的红色像是鲜血直接泼上去的。
她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变的一切,只听门“嘎吱”被推开,同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说你是乌龟你还狡辩,走路慢死了!”随着音落,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踏雪而来,皓腕上带着几串样式不一的链子,顺势看去,略微发红的手紧紧牵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阿叙顿时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弹。
她处于大门一进来必走的位置,所以当“阿叙”和“沅之淮”一前一后从她身体里穿过的时候,全身如电击般颤栗不止。
“好好的月亮你不欣赏,回屋干什么?”
“大冬天的赏哪门子的月,你没看见我呵出去气都冻成冰了吗?”
“让你多穿点你嫌重,要是以后怀孕了那某些人肯定像只猪一样天天待在房间里,一步都不想挪。”
“嘁,有你这么形容小娇妻的吗?”
“唔,确实是小娇妻,不过是胸小傲娇的妻子。”
“呲!沅之淮你找死噢!”
“啊啊啊啊!谋杀亲夫啦!”
“……”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阿叙的耳朵。此刻她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只能看着她的唇越来越艳,到了后面竟滴出血来。
她听着左胸缓慢沉闷的响声,指甲已经完全深陷进掌心,一双眸子暗黑幽深,像口一眼望不到底的枯井,阴冷无比。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同时也明白这些“梦”都是有人故意而为,而那个是谁,不用想她都知道。
沅之淮……
你究竟想做什么!
“咦,这是什么?”女子疑惑地从男子的身上扒拉下一串东西,再看清是什么东西后立刻喜悦地惊呼一声,然后伸手环住男子精瘦的腰,像只小猫在他胸口蹭了蹭,开心道:“璎珞诶!是我们上次逛街时我看中的那条,你居然还记得!”
男子抬手极其宠溺地在女子头顶揉了揉,笑里又透着无奈:“你的事我有哪一件会不记得。倒是不知该说你不解风情还是缺根筋,赏月即是约会,约会就代表有惊喜,结果你不仅中途中断了约会,还自己把我精心准备的惊喜翻了出来,我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嘛!”女子娇嗔道,抬头看见男子一副伤心模样,挑挑眉,主动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然后笑嘻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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