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浮世录》第50章


红拿了出来。
“爹,女儿来看了你。”阿叙轻言细语道。
启了封坛的红布,阿叙倒了杯酒,杯口倾斜,酒水洒在土地上,尘土飞扬。
“这是你最爱的女儿红,我珍藏了好久呢,这次来看你就记得带上了,看我多孝顺啊,快表扬我。”
顿了一刻,她娇嗔道:“知道啦,得到你的夸奖真是比天上掉馅饼还难。”明明无人回答,她却还是笑嘻嘻地回应。
此刻的阿叙已经变成了寨子里的那个疯丫头。
“上次跟你说我茶馆的生意很好,你馋了这么多年的酒肯定早忘了茶是什么味道了吧,下次来我就给你带一杯,铁公鸡你记得给我茶钱啊!”
“诶,你都下去那么久了有没有给我找个后娘什么的?我记得你喜欢小眼睛的,其实大眼睛也很美的,你看我就知道了。”她掩嘴偷笑,眼角却迅速滑下泪水。
沅之淮见此,心生不忍,强忍住想将她按在怀里的冲动,脚却不受控制向前迈了几步。
最后停在离她一步的位置。
听见动静,阿叙原本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冷漠:“我怎么忘了,他也跟着来了。”指腹划过爹爹的名字,阿叙慢慢起身,回神看他:“要敬酒吗?”
“不用了。”他几乎是在音落后就立刻回绝,“我敬的酒他估计喝不下。

“倒是我疏忽,杀了自己的人敬的酒,又怎么敢喝的下去。”阿叙嘲讽地看着他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变得难看。
沅之淮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这么早就说出一切。顿了顿,他冷笑反驳:“不是不敢喝,而是没脸喝。他要是敢喝下这杯酒,定是落个死不超生。”
“沅之淮!”阿叙怒喝,“请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干净?”他仰天大笑,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你怪我嘴不干净,那也要你爹做的事算干净才行。”
“你!”阿叙气得全身都在抖。
沅之淮却微微一笑,俯身拿起地上的酒坛,走向旁边的坟冢。
“你要做什么?!”
沅之淮不予理会,以掌为刃割断坟前的草,倒上一排清酒,朗声道:“马哥哥,好久不见。”墓碑上赫然刻着马哥哥的名字。
“插在你胸口的那柄剑还是他送给你的新婚礼物,没想到到最后你却是死在他手上吧。”
阿叙闻言,不禁惊在原地。
而他说完这番话又换了座坟,墓碑上是敬哥哥的名字。
“敬哥哥,好久不见。”还是之前那声问候,还是那排清酒,还是那种轻松地语调,“除了小阿叙,就你最爱吃我做的糕点,你吃了那么多年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块糕给毒死了吧。你是否以为是我害了你?呵,可是你别忘记了,你中的可是他才有的‘弥生’,害你的人究竟是谁,现在你可在九泉之下清楚了?”
声声轻笑,恰比寒风。
说的每一句都如寒冰利剑刺着她的心脏。
“……他明知你前几日头上才受过伤,还再金钗上涂抹毒粉,你说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呢?”
“……即便你已经脱离被震碎心脉的痛苦,可你却永远也忘记不了他对你的背叛所造成的蚀骨之痛……”
“……蜡烛里藏着剧毒,一经燃烧,毒气弥漫全屋,你和你的孩子,一个都活不了……”
他是谁?
他是三爷,是阿叙的爹爹,是大家敬重爱戴的老大——
插在马哥哥胸口上的剑是三爷送的;“弥生”是三爷私藏的致命毒药,连蕈衣都配不出来;金钗是三爷送给小米的;岳三哥的心脉是被三爷一掌震碎的;陈姨和她的儿子被毒死在房间里……
若说之前他还能控制自己,可说到一半时他已经被仇恨与怒火完全掌控。他不再顾阿叙的感受,就连她跌坐在地时也没回头去看看她,转身去扶她……
他现在只想让她明白——她一直恨着的仇人,不是他沅之淮,而是她那个道貌岸然的爹!
蕈衣是最后一个见的。
坛子里的酒早已空了,沅之淮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毒气在体内窜横,好几次腥甜漫上喉间,又被他狠狠压了回去。
他在蕈衣的坟前站了许久,久到风云都变了色,他才动了动身形,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一松,酒坛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手抬起,三声击掌惊醒失魂落魄的阿叙。
他唤道:“玄娘。”
一抹红影应声出现在沅之淮身侧。
如墨的长发,苍白的脸,血红的衣裳,银色的蟒鞭,不是玄娘又是谁。
相比较她脸上的毒纹居然消失不见,阿叙更惊诧于她为什么没有死?
针上涂抹的毒液正是沅之淮方才所说的剧毒“弥生”。
——————————感谢正版阅读——————————
昨天断更真是抱歉,飞雪飞到眼睛里有些刺激到了,迟来的圣诞快乐。
另外,本文估计会在月底完结,具体完结时间详见评论区。
☆、117。绘浮生(16)【玄娘的秘密】
(16)
即便玄娘是阴奴,也是不能逃过弥生的……
除非有人替她解了毒。
心里这么想着,阿叙已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沅之淮。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看见沅之淮拉起玄娘的手覆在墓碑上,声音不大,被风一吹变得飘渺破碎,不过她还是听清了窠。
他说:“这是你的坟墓,蕈衣。”
阿叙身形蓦然一颤,仿遭雷击燔。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玄娘。”玄娘,不,是蕈衣,她从沅之淮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沅之淮淡淡一笑:“相比玄娘,我倒是更喜欢叫你蕈衣。”
蕈衣勾勾嘴角,转身看向不远处的阿叙,面上僵硬地动了动,发白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小叙。”
阿叙顷刻听见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爆炸开来。
蕈衣缓步向她走来,随着她的走动,血红的裙裾下露出一双粉色的鞋,阿叙登时瞠圆了眼。
蕈衣在她面前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尔后轻笑:“你还记得?”
阿叙顿了顿,点头,这双鞋是蕈衣成婚时穿的那双,因为憎恶红色,成婚时的所有布置都是粉色,而如今,她踏着婚鞋,身上却穿着红裳。
鲜明的对比,讽刺着阿叙的眼睛。
相比以往现在带着“人”的温度的手掌抚上她的脸,蕈衣捏捏她脸颊上的肉,低低一叹:“你瘦了,没以前捏着舒服了。”
阿叙闻言,鼻腔被酸涩填满,泪水漫上眼眶。她捉住蕈衣的手,哽咽道:“蕈衣姐……”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远远不及这一声称呼包含的感情更重。
“你怎么会言语了?”她不是阴奴吗?
“弥生和我体内的毒相斥,强烈刺激下我恢复了意志。”
阿叙抓住敏感字眼,“你体内怎么会有毒?”
蕈衣却是盯着她笑,意味莫名:“我以为你会更加好奇我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被沅之淮一剑刺穿心脏死在我怀里的吗?”这一幕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鲜血顺着剑头低淌在她身上的温度她永远都忘不掉。
听了她的话,蕈衣的反应很是奇怪,震惊掺着不解,“我被一剑穿心死在你怀里?小叙你从哪儿听来的说辞,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弥生也是同我体内的残毒发生了反应。”说完回首望向沅之淮,旦见他一脸讳莫如深。
——我明明是被三爷下毒害死的……
阿叙心下大骇,连退三步,不可置信地盯着蕈衣的面容,呓语般喃喃道:“不可能……我是亲眼看着你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是爹下毒把你害死的呢?”沉重的石头堵着她的胸腔,连呼吸都是痛的。
蕈衣眉头紧蹙,狐疑地打量了阿叙一番。
“蕈衣姐你在看什么?”阿叙困惑。
“我在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小叙。”她冷冷道,“我认识的小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叫过三爷一声‘爹’的。”
瞳孔因为这句话猛地紧缩,下意识再次往后退,却被突出来的石头绊倒,整个人往后倒去。
“玄娘!”沅之淮急喝,蕈衣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迅速移动,双手接住倒下的阿叙。
扶着她站起来,蕈衣漾起一抹笑,似无奈又似苦笑:“看来这具身子我还要多花些时间才能控制的了。”
天雷在天空炸响,银白的光擦亮暗沉的世界,沅之淮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身边是砍断一半的杂草,整张脸晦暗不明。
听见蕈衣的话,强笑着咽下口中的腥甜,道:“再怎么说你也听了我五年的命令,想要完全脱离我的控制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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