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浮世录》第49章


昏迷这么久身上并没有粘腻的感觉,看来每隔一段时间阿叙便会给他擦一次身子。
擦完身体后,阿叙简单替他拉好衣服,然后便收拾出去倒水。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沅之淮睁开眼,侧头望着门口的方向,慢慢笑了起来。
昏迷前他本以为她会带自己回冀湘,却不想她居然找到释迦山了,还把他带到了释迦庙——他以前就在这里做和尚,现在住的这个房间也是他以前的那间。
庙里规矩森严,不用细想他也能猜到她是废了多少口舌才让主持准许他们进来。
回想起刚才她的温柔对待,笑意染上眉梢。
不容他多想,脚步声很快去而复返。沅之淮不得不再次闭眼装睡。
回来后阿叙依然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沅之淮的脸,久久,沅之淮再也忍不住,嘤咛一声。
停在脸上的那两道视线立刻收了回去。
沅之淮睁开眼,双眸迷蒙,和刚清醒时的人无异,蹙眉假装打量四周后,目光最后还是停在阿叙身上。
阿叙见他看过来,面上不禁一烧,赶忙起身准备离去。身子还没完全抬起,她就被沅之淮的话惊得又坐了回去。
沅之淮哑着声音道:“这位姑娘是?”
“你不识我?”阿叙很是吃惊。
沅之淮闻言又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摇摇头,轻声道:“不认识。姑娘认识我?”
阿叙惊疑地盯着他,见他一脸茫然不解,心下
猛地一沉。
他这是失忆了?
他忘记了她,那以前的事肯定也一并忘记了……
“姑娘。”沅之淮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掩住眼底的笑意,继续装道,“姑娘你怎么了?”
阿叙还是不信,怕他是没看清自己的面貌,便往前坐了坐,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你当真不认识我?”
还是摇头。
阿叙看着他,眼眶和面色一同红了起来。沅之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倾身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然后把他提坐起来,眼里话中皆是愤恨与嘲怨:“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你杀了我爹,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你怎么能忘记我!沅之淮你在装失忆对不对?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诶诶!姑娘你冷静点!”沅之淮一边去抓她的手一边往后退,没退多少后背就挨着了墙,他顿露苦色,急切道,“姑娘你别激动,有话还请好好说!或许我从前是认识你的,可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可现在的阿叙根本听不进去,不过片刻沅之淮就被她逼到了角落。
她的声音很是尖利:“你休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你所犯下的罪孽!休想!”
见她目眦欲裂,神色激动异常,沅之淮神色一凛,生怕她会在下一秒气血冲头,昏了过去。
正在他思忖自己该不该说出实话的时候,阿叙盯着他的脸,突然抱住他。
沅之淮被这个突来的举动惊得僵住了身体。
“你——”
“沅之淮,你是在骗我对不对?”耳边是她低低地啜泣声,“你肯定是骗我的……”
眼中笑意散去,沅之淮拧眉,停了许久后,轻轻推开阿叙。
“小阿叙,别哭了。”拭掉她脸上残留的泪珠,沅之淮沉声笑道,“就算是真的失忆,我也不可能忘记你。”
音未息,阿叙便打掉他的手,冷冷一笑,墨瞳里尽是讥笑嘲讽:“好玩吗?看着我失控觉得很好笑对不对?”
沅之淮收笑:“阿叙。”
“别叫我!”冰冷地嗓音如针扎在他心上,“早知道我就让你死了。”
“阿叙。”他只是唤她的名字,其余什么话都不说。
半晌,他才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阿叙先是一怔,然后冷笑,“哦?不知道这位公子哪里对不起我了?”她在变相的用他刚才的方法回击他。
他无缘无故吐血昏倒,而她一路真气护住他的心脉,夜深露中,她只能一次次的用轻功去减少路程。
她不识路,只能凭着感觉去走,也不是没想过折身回冀湘,就怕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好不容易找到释迦山,她知道他在释迦庙里当过和尚,本以为住持会念着往日的情分放他们进去,却还是被拦了下来。
他的气息越发薄弱,她便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碎了,说了无数好话和要求,住持这才许他们进来。
好不容易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昏迷的他突得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
她突然就好怕。好怕他就这么离开她。
她哭着给他止血换衣,口里说着“我还没报仇你不能就这么死了”的这种话,内心却完全不是这样。
她只是简单的怕他离开她,就像七年前一样。
她清楚的很,即便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她对他的情只增不减。
别人只道因爱生恨,却不知爱的越深,恨也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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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绘浮生(15)【真相露脚】
(15)
越想心里越难受,阿叙强抑住情绪从床上退下去,临走前深深看了沅之淮一眼,衣袂翩飞。
“比起你,我更希望失忆的是我。”忘记一切,就像丢掉巨大的包袱,她也能活的轻松简单一些。
沅之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响起她方才说的那句话,黑眸里闪过一丝沉重和歉意。
知道他醒来的消息,厨房又多备了一份菜窠。
黄昏时,阿叙再次踏进禅房。
放下手里的食盒,端出里面的食物:素炒白菜,小碟酸菜,一碗菜粥,皆是清清淡淡燔。
阿叙冷声说:“你刚醒来没多久,不能吃太多。”
沅之淮轻笑,道了声谢后开始安静进食。
天空残阳如火烧着半边天,染红了门外的青竹腊梅。
阿叙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外面,不多时墨瞳便黯了下来。
“明天一起去寨子看看吧。”落下筷子,沅之淮如是说道。
“一堆废墟有什么好看的。”阿叙嗓音平淡,竟是意外的平静。
沅之淮看着她,眸色深沉,“我想去看看大家。”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轻飘飘地视线落在他身上,笑声夹着讽刺,“莫不是还想在坟头上再点一把火?”
“有些话我只能当着大家才能说出来。”他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要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就必须去。”
阿叙半眯着眼,眸中是危险的光芒,“你是在威胁我?”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他的语气淡淡,并未反驳。
“我去。”半晌后阿叙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起身利索地把碗筷收拾回食盒里,“希望你也遵守承诺。”
“当然。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翌日。
天是铅灰色,有山雨欲来之势。
过了这么多年,寨子的废墟已被齐腰高的杂草掩盖,沅之淮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走时阿叙为什么要去借镰刀。
阿叙走在前面开路,镰刀毫不客气地劈断两边的杂草,径直向记忆深处走去,不多时前方便露出一块地面漆黑的空地。
“这是我们的婚房。”婚房是起火点,烧的最为厉害,以至于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阿叙摸着附着厚厚绿色青苔的断垣,嗤嗤一笑:“这是妆台上面的那根。”
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拿起废墟中的一小截木头,用丝帕擦掉其中一角,有小块凝固状的物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那根金簪熔成的。”
后来她又指着一些残垣断壁说了很多,面上始终挂着笑容,和昨日判若两人。
沅之淮走在阿叙身后,她每说一句他的眸色就沉下一分,来自心口的钝痛也跟着加重。
连续绕过三四个状况差不多的废墟后,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大片空地前。
准确来说,空的只有他们脚前十寸的地方,十寸之后,便是一片坟冢。
沅之淮侧头询问:“你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
说完,阿叙走到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个坟冢前面。简单清理了一下周围的杂草,砍断遮住墓碑的树枝。
沅之淮在看清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后,黑眸里是滔天恨意。
因为有树枝挡着,墓碑上的尘土要比其他地方少很多,阿叙直接用袖子擦掉那些脏污,尔后双膝跪下,把左手提着的竹篮里的水果馒头以及一坛女儿红拿了出来。
“爹,女儿来看了你。”阿叙轻言细语道。
启了封坛的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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