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浮世录》第53章


蕈衣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将视线落在被子的花纹上,目光涣散,许久之后她才笑道:“因为我也是暗卫。”
“你不是想知道沅之淮和你爹有什么过节吗?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杀了他的父母。”
如果说得知爹爹的真实身份时她只是惊讶,那么现在,在蕈衣告诉她沅之淮的父母是被自己爹爹所杀,她除了震惊,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蕈衣料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收回视线,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边窗,目光放远,陷入回忆的漩涡里。
“那是我第一次接到任务……”
二十年前
帝都,春寒料峭。
金碧辉煌的大殿,高位上坐着的那人龙袍加身,长长的琉璃珠帘垂下,遮挡了那人的容颜,可他冰冷的声音还是如冰块砸在跪在下面的人心里。
“华晋,蕈衣,暗杀沅沛,必须一个活口不留。”
“是,主子。”一高一低一沉一细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从一男一女嘴里发出。
当晚,丞相府邸。
月朗星稀,风里是冰雪初融时的寒意,两道黑影从暗处飞出,如同两只利箭,速度极快地落在屋顶上,脚下步子又轻又快,火速藏身在最大的一间屋子上。
屋子里的嬉笑声穿过瓦片,击在蕈衣心上。
墨瞳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悲,她拉下面上的黑罩,压低声音道:“一共多少人?”
“两百四十三人。”
“主子真的只派了我们俩?”
“怎么?你没信心?”没了旁人,华晋一改冷漠,微微漾笑。
蕈衣蹙眉,“你知道,我虽然也是暗卫,杀人的次数却不多,更何况这次还这么多人。据我所知沅沛身边的高手可不少,我怕拖累了你。”
话音刚落,一拳轻轻砸在她头顶上,华晋咧嘴笑道:“你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放心有我在,任务绝对会顺利完成的。”
“就会吹牛!”蕈衣揉着头顶,对他吐了吐舌头。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过一会儿。等云把月亮遮住。”
蕈衣点头,俯身轻轻揭开半边瓦露出个小口来,屋里的亮光顷刻涌出洞口,刺得她眼痛。华晋拍拍她,即便一句话也没有说,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她瞬间明白华晋的意思。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将身子压到最低,调整呼吸,仔细观察屋子里面的动向。
屋内,一美貌少妇正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同一侧的威严男子说话,朝堂上的铁嘴丞相此刻俨然同平常人家的丈夫没什么两样,时不时伸手逗逗少妇怀里的孩子,神色温柔宠溺。
“雪涓啊,等这一段时间过了,我就请命圣上告老还乡,带着你和淮儿游山玩水,看尽祖国山山水水。”
少妇闻言浅露一笑,好似清晨中盛开的栀子花,眉间却是化不开的愁意:“老爷,只怕你有这个心他却不领那个情呐。你是前朝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我们的。”
沅沛抚摸孩子脸颊的动作一滞,叹了口气,“我也明白,前些日子朝中官员突然逝世或是失踪,别人只当是意外,可我却清楚的很呐,那些人无一不是前朝的人,他这么做,只是变相的给我警告罢了。”
“老爷,如果是在从前妾身肯定不会怕,可如今我们有了淮儿……”一提到孩子,两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肩膀被人戳了戳,蕈衣回头,华晋示意她看天空。
此刻一大片乌云正在向明月靠近。
“准备动手。”
趁着最后一丝月光,蕈衣将指甲缝里的白粉从洞口撒进屋子里。天地瞬间漆黑一片,听见屋子里两记闷哼,蕈衣对华晋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地跳下屋顶,隐藏在门外的灌木丛中。
“药效发作了?”
“只是令人昏迷的药,我放的少,要抓紧时间。”
“放心。动手吧!”
后面的蕈衣不愿再多做回想,她只是在一片血雾中,留下了那孩子的命,并且隐瞒华晋,偷偷将他放了出去。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出于一时的心软。她不是华晋,是主子专门的杀人武器,相反她看着血就会吐,她厌恶那种颜色,但她的主子是当今圣上,要为他所用就必须有一项特长,好在她在制毒解毒方面很有天赋,也因此主子留下了她一条命。
“任务成功后,主子放了我们自由,但暗地里依旧让我们替他做事,为了避人眼线,我们便当了山匪。”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向阿叙,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如此你可明白了,华晋便是你爹,而当年被我放走的那个小孩子,便是如今的沅之淮。”
阿叙怔忡,半晌,呐呐道:“就因为你放了他,所以他才会被拐卖,然后当了乞丐,最后去释迦山渡劫当和尚,结果被我带回了寨子里……”
“可是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命中带煞克死了他娘才会被他爹送来释迦山的啊?如果他爹娘早就被你们杀死了,那他口中的爹娘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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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一奉上。
☆、120。绘浮生(19)【大结局2】
(19)
听到她的话,蕈衣登时大笑三声,每一声笑都要比前面那声沉闷。阿叙不明所以,却听她笑着道:“小叙,沅之淮初见我们不过三四岁,时隔这么多年他怎么能认出是你爹杀了他的父母,而且当时他并没见到你爹,处理他的人是我——那时他只见过我一个人。”
“那为何——”刚启口,阿叙便停了下来,揪住被子的手骨节森白,眸里装着惊慌。
一声冷笑。
“没错,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蕈衣扯动嘴角,“我放走沅之淮的事被暴露了,他骂了一顿后立刻搜索沅之淮的下落准备斩草除根,后来得知他成了乞儿,乔装探了探他对小时候的事记得多少,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后便假扮是他的父母接他回来。窠”
“其实如果他当时选择直接杀了沅之淮而不是花这么多功夫去对付他,后面就没有那么多事了。接他回来后他什么都没有怀疑,真的以为自己是被粗心的丫鬟丢失后被拐卖,直到他见到了我。”
她停下来,面朝沅之淮所在的房间自嘲一笑,“他认出我是当年放走他的那个人,至于你爹的身份肯定就不言而喻了。他知道你爹要杀他,便自导自演了一部戏,安排僧人说他命中带煞,只能去佛寺渡劫。若是放在从前你爹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可当时有了你,他看着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沅之淮,一时心软就应了僧人的话送他去了释迦山。释迦山紧挨寨子,你爹正好也可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燔”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不过我们千算万算,却唯独漏掉了寨子里的情况。送他去释迦山的那天正好是你敬哥哥下山活动的日子,等我们到了释迦山脚下,恰好就遇到了你敬哥哥,偏巧那时你因为闹着无聊也跟着下了山。我看见你趴在山坡上,你看见我发现你后还对我做了鬼脸。”
讲到这里蕈衣不禁失笑,笑过之后只剩惆怅和懊悔。她看着阿叙道:“沅之淮认出了我,他的目光从头到尾也跟着我在移动,在我发现你的同时他也同时发现了你。我想也就是那个时候让他动了复仇的念头,所以后来你才会那么碰巧的遇见他,然后把他掳回来寨子里。”
衣衫尽被汗水浸湿,一张脸惨白森然,阿叙瞳孔紧缩,似呢喃似呓语:“他愿意和我走是因为复仇,那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假象了……他恨我……”
蕈衣双眸里闪过不忍,下意识替沅之淮辩解道:“但他是爱你的,我们都看得出来。”
阿叙冷笑,眼泪却簌簌流下:“可他最后还是推开了我,选择复仇,杀了寨子里的所有——”
“不是他杀的。”蕈衣面覆冰霜,嗓音低沉,“寨子里的兄弟姐妹都是被你爹杀的。”
“不!不可能!”阿叙挣扎地从床上下来,体内残留的厥浮香令她四肢无力,幸好蕈衣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她反手抓住蕈衣的皓腕,身体抖如筛糠,语不成句:“不是……我亲眼看见的……他杀了我爹!杀了你!还点火烧了寨子!是他!”话落又猛地推开蕈衣,可她此时的力气比棉花还轻,她失控地大叫,一直推搡按住自己肩膀的蕈衣:“你肯定被他收买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我才不相信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啪——
“你冷静点!”
阿叙双目失焦地看着地板,右脸一阵火烧,头发湿漉漉地紧贴着脸,耳边是蕈衣带着哭腔的低吼。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一直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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