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秦》第179章


一旁的呼唤声猛然将我自回忆中唤醒,我环顾四周,忙匍匐道:“妾身一时失了神,求陛下责罚。”
汉高祖刘邦缓缓摇头,道:“那倒也无妨,不过朕倒是好奇,是什么让水夫人如此入迷。”
我咬了咬下嘴唇,半晌之后才轻声回答:“妾身只是想到了曾与陛下在沛县初遇之时的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已是十九年了。”
远远地,我看见刘邦的脸上忽而也有那样一阵的恍惚,他微微眯起了眼,是否也是回忆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无需担心哪一日身边两肋插刀的兄弟顷刻间便会拔刀相向,也不用担心有谁会去抢他所拥有的财富,拥有的少,幸福的多,而那时,我与他常常把酒言欢,举樽对月,互诉衷肠,即便一开始接近他的动机不纯,可这么多年来,又怎么可能没有真的付出真心?刘邦一时无言,向我伸出手来,面容之中竟多了几分犹豫,这时却听一旁的吕雉轻轻道:“陛下,望陛下以江山为重。”
刘邦浑身一滞,那伸出的手蓦地止住,随后无力放下,“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事要问你,有人向朕禀报,道你是秦朝后裔,意图谋反,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回陛下,此人所言皆是实话,妾身认罪。”几乎没有任何的辩驳,我低头顺耳,安静的认下这一切罪名,刘邦与吕雉俱是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认罪,“你可知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朕的大汉江山?你一日不死,那些秦朝旧部就永远不会死心,你可明白?”
我安静的俯首,轻声应道:“妾身明白,且,妾身认罪。”
有人自屋外而入,端着的托盘之中有一盏酒杯,我起身,看着那人在我身旁止步,便听吕雉道:“陛下仁慈,念及到你与他多年的情分,特赏你一个了断,顾卿,你还不谢恩?”
“妾身,谢过陛下……”我俯身喃喃,再次抬眸之时却见刘邦将头偏至了一旁,仿佛不忍再看,那酒盏被推送在我面前,我看着高台之上的吕雉,忽而轻笑道:“皇后娘娘,敢问您可还记得答应过顾卿三件事?这三件事如今可还作数?”
吕雉迟疑,随后朗声道:“自是作数,可若是你想以此换取活命……”
“顾卿不惧死,”我出言干脆的打断她的话语,“早在知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便猜到会有此结局,陛下,顾卿不惧死,只是留侯他至始至终都被顾卿蒙在鼓里,妾身的身世他一点也不知情,而妾身的孩子,本就只是妾身领养而来,与妾身无半分血缘之亲,念在子房建立大汉有功的份上,顾卿请求陛下,饶过子房与孩子。”
“若这是你的第一个请求,朕答应你。”刘邦毫不犹豫的允诺,我看得出,他亦是不想因为我的事而牵连到子房,子房于他如今仍是不可损失的一枚重臣,舒心一笑,我接着道:“舞阳侯的妾室小月,曾是顾卿的婢女,与顾卿向来交好,可她对于顾卿的一切都不曾知晓,做的一切也只是出于好心,望陛下不要降罪于她。”
“朕允了。”
“最后一件,妾身当年被洛阳顾家收养,得其养育之恩方能苟活于世,而顾卿的兄长一家皆是良民,从不知晓顾卿的来历,而且自当年一别后再也未曾与其见过面,他们并未参与谋反,望陛下能够明察。”
“此事朕自会查明,绝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刘邦应承道,随后颇为迟疑,问道:“就只有这些?”
“对,就这些,”我柔声回道,最后一次埋首匍匐,口中喃喃道:“大秦血脉,自妾身而止,从此世上再无秦朝后裔,陛下可安心,妾身愿陛下的大汉江山,永世昌隆兴盛,代代不息。”
颤抖的手伸向面前的酒盏,却没想到它是如此的轻盈,举至嘴边,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头而来,带来刺骨的寒意,酒盏落地,我跌坐一旁,却听耳边有人尖声道:“陛下,陛下,不好了!留侯大人他持剑一路杀进来了!”
☆、大结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意识已然有些涣散,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开始灼烧起来,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踉跄着在我面前跪下,手里染血的长剑猛然跌落在地,直至我感觉那人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我才真的确定了,他就是我的子房,我唯一的爱人,我想对他微笑,我想对他说我没事,可是张嘴的那一瞬,却是无数的腥甜喷涌而出。
“阿卿……”那个颤抖的几乎发不出声音的人,那个手上身上已经沾染了无数不知是何人鲜血的人,我抚上他的眉眼,虚声叹道:“你不该来的……”
子房不语,只是一遍又一遍试图拭去我嘴角的温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重复,对我温柔道:“阿卿,我带你回家。”
“子房,你必须知道,顾卿她不可立坟冢,以免被秦朝余孽利用。”刘邦叹息道,子房却是不予回复,直径抱起我朝宫外而去,却听吕雉怒道:“大胆留侯,你居然敢……”
“皇后,罢了,随他去吧。”刘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无数数不清的疲倦,仿佛在这一瞬苍老了十岁,只是这一切与我都无半分关系了,我模糊的视线里,只留下面前这个呵护着我的男人,他给了我原本此生都不敢奢望的感情,给了我所有的温暖,让我学会如何一点点关心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伸手想去触摸他的眉眼,那样恬淡的一个男人,本不该为任何俗事所羁绊,他就该与传说里所言,飘飘乎凭虚御风,轻身羽化,一身白衣,不染尘埃。
子房抱着我,一步一步走下长乐宫的台阶,我感觉眼前有好多的画面逐一闪过,我看到相遇之初,他为了负责,对我道“此次承蒙姑娘多番相助,甚至是……牺牲清白,若在下此次能够安然脱身,在下,愿意对姑娘负责,娶姑娘为妻!”时那般严肃认真的可爱模样,我看到他除下眼上白布,第一次瞧见我时,笑着说出“一眼便能看见姑娘的样子,与在下这几日心中所思所想竟是一模一样。”时那般竟带着些许满足与欣喜的模样,还有他对我求婚时信誓旦旦道:“韩国姬良,一无滔天财富,二无世袭爵位,三无惊世才干,但愿以真心,娶洛阳顾卿为妻,只此一生,仅此一人,不知阿卿可愿?”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回忆呢,子房,为什么此刻我心里眼里的,全都是一个你?往后的金戈铁马,半城烟沙,皆如走马观花一般一次次回放,其实子房此生真的信守了他的承诺,却是我,负了他。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和鸣,莫不静好……”我一字一字的低声喃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感觉几滴晶莹落在我的脸上,抬头看去,却见他的脸上,隐隐有水光,我怔了怔,喃喃道:“子房,你流泪了……”
“对不起,子房……”
我尽最后的力气扬起一个微笑,排山倒海的疲倦朝我袭来,垂下手,在闭上眼的那一瞬看到的是他依旧俊朗的容颜,还有在早已记不清哪一年的岁月年轮里,他曾与我这般说过的一句话语:
“我知你好这大好河山,待我解决好这一切,我便带着你辞官归隐,那时候我与你游遍五湖,笑看四海,天地为证,良此生,必不负卿!”
(转第三人称)
留侯夫人因病逝世的消息,来的是这么突然,无数人备以厚礼,争相踏破留侯府的门槛,试图借着留侯夫人的葬礼攀附那大名鼎鼎的留侯,而长安官宦亦是心中欢喜,众人皆知留侯只娶了这一门妻妾,而正房死后,他定会续弦,凭着他的身份地位,便是再纳几房妻妾也属应当,若是能与留侯结为姻亲,官场之路只会更为顺畅。
那些备着厚礼之人却打错了算盘,那日他们被拒之留侯府外,连留侯一面都不曾见着,而当今陛下遣人前来慰问,却是留侯身边的赵将军代为接纳,丧礼整整持续了三日,无人见到留侯,只听说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留侯夫人去后,留侯将自己关在屋内,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直至留侯夫人的挚友,舞阳侯的夫人前来吊唁后,留侯才自屋内走出。
“诸位请回吧,侯爷说了,不见外客,诸位的好意他心领了,还请速速离去,莫要叨扰了我家夫人的宁静。”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出府对众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众人本不愿走,奈何此女态度强硬,竟叫他们屈从于她的气势迫不得已的离开,听说此女是留侯夫人身边的婢女,得留侯夫人耳濡目染,气魄皆不输男子,而那留侯夫人与之更甚,年轻时候也曾与留侯并肩沙场运筹帷幄,实乃当代一奇女子,奈何红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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