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芳菲尽(陌上云栖)》第196章


头脑中轰然一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回头,正对上他噙着笑意的眼眸,其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希冀和一些另外的情绪。我留下来?我想也许我该建议云铎下次带个其他的妃子来,她们一定很乐意听到他说这句话。
“我一直都在想如何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皇后之位,你不屑,我对你的真心,你也不在意。但不论你怎么想,这场仗一结束,天下一统之后,我会给你至高无尚的荣耀和地位。”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有些想笑,这算是在利诱我吗?明知道利诱不上,还是要这么一说。更何况天下一统,他这样子还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吗?我轻轻掰开他的手:“皇上太抬举臣妾了,邓皇后是你的贤内助,又是皇长子的生母,她才是你将来应该给予荣耀和地位的人。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恕不能伺候皇上。告退!”
云铎的手指被我一根一根掰开,他放了手,眼中却莫名地染上一层凄然的神色,这种悲伤来得莫名其妙,哀切得让人有些难以拒绝,对我却无济于事。他默默站在烛火昏黄的屋中央看我离开,没有再说一句话。然而,走出好远,我仿佛还能感觉到背后一直追随的那道目光,让我如芒在背,居然有一丝的不安……
回到住所,我坐到铜镜前,以自己动手卸妆为由,遣走了百合。待她一走,便打开妆匣,从夹层中取出事先裁好的小纸张,用极细的叶茎笔写上两行字,于烛火旁晾干,然后裹上蜡油封号。
做好这一切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对着青黑的夜空吹响一声唿哨,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划破夜空,像风一般袭来,不偏不倚落在了我手上。我将这卷蜡封的纸于它的腿上系紧,这只宝蓝色的鸟儿随即展翅飞向了夜空,它飞得极高,渐渐消失在如墨的黑夜中……
夏天踏着晚春的落红步步前来,转眼已经是盛夏。又是两个月过去了,高衍没有中计迈入那个要人命的绝音谷,云铎
也没有实现他说的结束战争,更再没可能和我一起等御花园的荷池莲花绽放。
前些日子,面对气势锐不可当的景国大军,容军节节败退,一路后退,退守至京畿的云铎以举国之兵力在京城以北部署了一道坚固防线,却被高衍找准了薄弱点突破了。云铎本就已病入膏肓,这一击更再难支撑下去。
容国国内一片混乱,尽管如此,一向谨慎、不会轻敌的高衍得知云铎病得奄奄一息的消息,并没有轻率冒进,而是欲等待后方大军渡过栾江后再发起总攻。
高衍尚在备战阶段,忠于云铎的一帮臣子却乱了阵脚,见京城即将不保,匆忙护着云铎和后妃们往南撤。南行的一路可谓混乱不堪,平日养尊处优的宫妃们哪里经历过这种死亡和绝望的侵袭,撤退途中哭声几乎没有断过。
云铎病危,皇长子尚年幼,容国北方的驻军早已四下逃窜,连京城附近的守军都不知溃散到何处,如何扭转败局?
是的,我已经默认云铎输了,他用兵打仗根本不是高衍的对手,更何况,高衍还有一个内应,那就是我。从前我曾经被误当做过奸细无数次,这次却是真的。
其实,高衍起先也不相信我,但我的情报几乎没有失误过,经过这么多次的考验,他应该是很信任我了吧!宇文璞只告诉他,安插了一个地位极高的间者在容国皇宫,身份绝密。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不管他怎么想,他目前仍对孤军深入,直取容国京畿抱有一份小心,不肯轻易发兵攻打。
我最近倒是很闲。自从南撤之后,皇后就包揽了照顾云铎的所有任务,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即便面对逼到眼前的强敌和病危的丈夫,也从未在外人面前落过泪。只默默地照顾着云铎,让太医用尽一切好药救治她的丈夫。除此之外,她替昏迷的云铎做了主,不许我再接近云铎。她的态度很坚决,我至今仍记得她幽怨目光中闪烁着的倔强。
她字字清朗地说:“从今以后,不准你靠近皇上半步。”恰巧一阵风吹过,她柔弱的身躯仿若在凤袍中微微发抖,又坚强无比。
皇后肯定是讨厌我的,也许是从那次她让人逮住我养的极乐鸟开始。云铎斥责了她,说我喜欢极乐鸟是我的自由,可以随便放养在宫廷周围,唿哨声只是唤回极乐鸟的方式,何来吵嚷一说。
云铎有明显的偏袒之意,更多的是他明白极乐鸟对我们两人的非凡意义,樱桃已
死,但也承载过我们美好的曾经。所以,在我提出要另养一只极乐鸟的时候,云铎极力赞成,派人去深山里帮我捉了一只来。
极乐鸟的确是一个好信使,平日里,它会自己寻觅隐蔽住所,但通常不会远离我,只要一呼唤,它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它认定的主人是我和宇文璞,就只会在我俩之间传递信息,不会迷路跑错方向。云铎只当我是养极乐鸟做个寄托,没有管那鸟儿每天飞出去做了什么。
这一年来,这只极乐鸟改变了战争的格局,它让云铎的诱敌深入失算,让云铎布下的千里防线溃于一瞬,更让我沿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下去。
容国的南方风景秀丽,可惜南撤的众人没有多少心情去欣赏。
这日,我们路过京城南边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城,本是一路向南欲奔向容国南方重镇的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传来旨意让在此城安营扎寨。我心底一突,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很有可能是……
果然,刚安顿下来,便有一个内侍形色匆忙地来寻我,满面凄切惶然,说皇上传我过去。
“皇上怎么了?”我试探道,心里却突然一阵莫名的慌乱和紧张。
“禀娘娘,皇上今日已经大好了,一醒来就四下寻找,只说要见娘娘。”内侍低头禀告,眼神有些闪躲。
一瞬间,我全都明白了,遂淡淡道:“你先回去禀告皇上,我梳妆之后马上就到。”
那内侍走后,我独坐镜前。铜镜中那人的容颜,十年间,我已经看惯,此刻却觉得她陌生得可怕。脸颊泛着些许苍白,眼睛也因为瘦弱也显得格外大,曾经清亮明媚的眸子里此刻只有冷漠和淡然。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也许仇恨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我叹了口气,从妆匣中将一柄银钿取出,蓝宝石镶嵌成的云彩,像极了秋日湛蓝长空的流云,多美。流云,留云,可如今恐怕是谁也留不住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小沐已经来到这个时空十年了~十年啊十年~~ 
那啥,有木有人觉得云铎也有可怜之处呀。。。。。。
☆、满眼韶华尽吹去
我对镜认真地上妆;红唇抹艳,胭脂染颊,然后将流云钿仔细别在发髻上,蓝宝石熠熠的光芒犹如点点繁星闪烁。妆成,我对着镜中的那人展颜一笑。
有多久,我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但今天这一练习的笑容却不是为我;而是为某人,我会戴上他送给我的流云钿;对他展露他曾经迷恋过的灿烂笑容,送他最后一程。
云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否则皇后不会准许我去见他的,我不相信昏迷多日的他突然大好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回光返照。
收拾打扮妥当;我抽出妆匣中的纸片,细细写上这样一行字:“云铎已死,速攻京城。”一声唿哨后,那道宝蓝色的影子又出现在窗前。
长裙漫地,迤逦在长有青碧苔藓的砖石上。这座不大的富户院落居然就要成云铎最终的归处。脑海中,从前那个白衣若仙的清朗公子仿佛还站在一片绽放绚烂烟花的夜空对我笑,如今他却已变成病榻上那个垂死之人。时光翩然,不觉十年已过,时光给了我如许的美好,又带走了那么多的美好……
还未到云铎所在的小院,就听见遥遥传来的哭声,我心里一突,加快步子。不大的院中跪满了憔悴凄然的嫔妃,全都伏在地上低低抽泣。我大概是最后到的,刚一迈进院子,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
院中碧树葱茏,门外廊下侍卫和内侍,嫔妃们竟然一时安静了些,望着我从她们中间穿过,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短短一段路却仿佛有一万年那么长,那扇红漆雕花木门依旧紧紧闭合,里面有未知和死亡。我止步在台阶下,木门缓缓开启了,一身鹅黄宫装的皇后站在门内,院中方才还哭泣不止的妃子们全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皇后。
皇后眼中是如死灰一般的绝望,面上是平静到淡然的悲戚,她扫了一眼院中跪着的众妃,最后将目光落回我身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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