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第294章


接着,一只带着火热温度的宽大手掌,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之上,轻轻地抚摸。
他醒了。
洛神伸出一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
李穆吻她,温柔而缠绵,良久才松开,两人额面相贴,微微喘息,洛神听他在自己耳畔低语:“阿弥,多谢你了。”
洛神睁眸,和他对望了片刻,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何事谢我?”
“谢你知我。”
“这些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曾对我言,要做这天下的皇后。”
“阿弥,你是为了成全于我,好叫我无所顾忌,是不是?”
洛神笑了,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一口,说:“是我想还是你想,又有什么关系?你已为我退让太多。我早知道了,这个天下,本就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君临。”
“郎君,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好久。如今终于到来,我很是高兴。”
李穆凝视着她,慢慢地收紧了搂住她的臂膀。
天渐渐黑了,李穆怕她饿,起身穿衣,两人一道用过晚饭后,李穆牵了她手,慢慢散步到了江畔。
一轮皎洁明月,从江心冉冉升起,江畔春潮暗涨,花影朦胧。洛神倚在李穆身畔,坐于江畔亭中,听远处阵阵潮声,脑海之中,不觉浮现出了那日自己坠落水潭之时闪现而出的画面。
很久以前,就在脚下的这个地方,也是这一片潮水,无情地吞噬了一个向它走去的女子。
她是何等的不幸,却又何其的有幸。
“阿弥,你在想什么?”
李穆的手掌轻轻围着她的腰腹,亲了一口她耳垂,含含糊糊地问她。
洛神转头,凝视着月色下的那人,微笑道:“我在想,我的郎君,他不但能平天下,日后,也一定会是一个能定天下的英明之君。”
李穆一怔,随即笑了,道:“阿弥,有件事,我想叫你知道。”
“国号定‘成’,我欲以长安为都,你以为如何?”
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的大一统皇朝,以“成”为国号,想来是为记取二人从前以义成为家的那段过往。
比起建康,关中长安,也确实更宜为大国之都。
她点头,说:“长治永安,是为长安。愿大成从此太平盛世,永无饥馁,如长安之名,长治永安。”
李穆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快意。
他牵了她的手,立在江亭之中,面向江北道:“古往今来,能长存不废者,唯有这凛凛河山、春江秋月。蒙上天厚爱,叫我这辈子得偿所愿,往后竭尽所能,谋天下太平,便就无憾了。”
洛神笑道:“是,是,大成开国之陛下,英明神武,说什么都是。不如妾身第一个拜见陛下,可好?”说着,盈盈欲真要下拜,被李穆一把抱起。
“阿弥,方才我之所言,还要再加一条。”
他渐渐收了笑,神色转为凝重,望着怀中那张笑颜。
“我李穆,对你之心,亦如江月,永世以继。倘若还有下辈子,再下辈子,生生世世,李穆都愿做回当日那个被你所救的少年。”
“阿弥,你可愿意,下回在经过他面前之前,再救他一次?”
洛神望着他,眼眶慢慢地酸胀。
时光回溯,谁又知道,当年幼时那不经意的回眸,结下了两世的不解之缘?
而此刻,她的郎君,正在向她许下他的生生世世——倘若这人世间,真的会有生生世世,轮回不止。
她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摊平,然后带到自己的唇边。
“不管多少回,我都愿意。”
她说道,低头,在他带着伤痕印记的掌心之上,亲了下去。
第171章 后记(高峤夫妇,陆柬之,帝后之登基时刻)
后记一:
这日,一辆马车和七八名扈从,沿着年久失修的残破驿道,由北向南,缓缓而来。
这片夹于江淮之间的地方,多年以来,曾因南北对峙,沦为拉锯的战场,一度是白骨曝荒野、千里无鸡鸣的景象。今战乱虽平,但道路两旁依旧荒芜,这一路南下,往往连行数日而不见一烟村,直到近日,渐渐靠近这些年渐趋稳定的长江北岸,人烟才得以重现,路上也能看到些商旅往来的踪迹了。
晌午,这行人马在经过一不知名的村集三岔道口之时,停了下来。
路旁有一供往来路人歇脚的茶棚,棚以茅草竹篱所搭,棚下安了几张陋席,里已坐了几名行旅过客,又七八个从附近农田里垦地聚来歇脚的本地村人。一对白头翁媪,正忙着为客烧茶捧食。地虽简陋,可喜阴凉干净。马车旁那头戴帽笠、作寻常路人打扮的中年清瞿男子看了下日头,低声和车里人说了几句,车门开启,马车里便下来了一个牵着孩童的中年妇人。
妇人素面布衣,以帕包头,打扮普通,容貌却极是秀丽,被那个应是她丈夫的男子扶下马车后,男子又抱下一个清秀男童,三人连同身后扈从入内,拣了空位坐下。
翁媪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很是欢喜,殷勤招待。棚口的村人本正高谈阔论着,忽见来了这一行人,虽衣饰普通,但莫说那看似主人的一家三口样貌超然,便是扈从,亦个个不俗,不敢再肆意高声说话,各自低头吃起早上带出的口粮,悄悄打量几眼。
妇人举止文雅,坐下之后,取帕细心地替那孩童擦去额头的汗水,见他大口吃着粗粮面饼,显然很是饿了,吹凉面前新上的一盏热茶,自己又试了试温,方递给那孩童,望着他的目光之中,充满母慈。
男子摘下头上斗笠,执于手上,临时充当扇子,一边替身边母子二人扇风,一边主动和近旁之人攀谈,问村集的地名和如今的人户之数。
众人见他面带笑容,很是和气,渐渐消除了起先的戒备畏惧之心,争相回答。一人道:“此处名叫刘家集,再过去些,便入九江郡了。如今此地已有数百户人家,都是这两年趁了江北太平陆续归的乡。废了的地,也慢慢种了回来。”
其余人附和。
男子便问收成。得知除前两年勉强度日之外,去年已是稍有余粮,便点头。这时,一老叟叹道:“虽说如此,比起早年集里数千民户,如今也就十户剩一了。我幼时逃难离去,如今临老归乡,昔日亲族乡邻安在者,又有几人?”
众人被他言语勾出了伤心旧事,一阵唏嘘,你一言我一语,争相痛骂胡獠荼毒中原犯下的累累罪行。
又一人道:“从前南边朝廷有个高相公,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惜他没能做成咱们人人盼望的北伐之事。没了高相公,幸好又出了个李大司马。我前些年无路可走,投奔去了义成,一家老小,这才侥幸活了下来。如今在那里本已安了家,听说这里太平了,又回来了。但愿从今往后,再不要有战事,叫我一家老小在乡里安生度日,死了入葬祖坟,我便心满意足。”
“刘三儿,你还不知道?大司马不是大司马了!他是上天所遣的天子,有白虎佑体,听说就要做皇帝了!等李大司马做了咱们天下人的皇帝,咱们的好日子,才就真的来了!”
那男童起先因了腹中饥饿,加上这些村人说话带着口音,听不大懂,便没留意,等听到众人口中不断提及高相公和李大司马,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眼睛忽然发亮,望向自己的母亲,欢喜地道:“阿娘!我听懂了!他们说的高相公和李大司马,是不是就是我的……”
妇人急忙伸手,捂住了男童的嘴,对他摇了摇头。见他不解地望着自己,低头凑到他的耳畔道:“小七想的没错,他们说的高相公,便是你阿耶。李大司马,便是小七你的姐夫。但你忘了,阿娘先前是怎么教你的?”
男童急忙悄悄看了眼四周。所幸那些人情绪激动,并无人留意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话,带了些羞赧,也凑到母亲的耳畔低声道:“在外人面前,不好随便提我和姐夫的关系,我记得的。”
妇人含笑点头。
“阿娘,咱们是不是快要到家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阿姊和姐夫的面,也没见过阿娘和我说过的长江,巴不得快些到才好。”
“我想见阿姊他们。还有,我也想看长江是怎样的。”
他顿了一下,又郑重地说道。
这妇人便是萧永嘉,带了小七,正随高峤行在南归途中,方才路过此地,想着松泛一下长途坐车的腿脚,便下来小歇,不期却从小七口中听到他如此的愿望,见他一脸稚容,望着自己的一双纯净眼眸之中,满含着向往和期待,不禁想起了从前被囚之时,为遣寂寞,自己一遍遍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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