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修竹)》第133章


他来的时候巧,慈寿堂里,林夫人也正和太夫人说起庆乐王府请皇帝保媒的事,以及雁卿给她的答复。听说他来拜访,也是立刻都猜出了他的来意。
林夫人因早看好他,此刻反而是迁怒居多——看谢二做的那是什么事吧!
太夫人则叹息着笑出来,“不声不响的,谁知道最后竟是他……”她对庆乐王始终都心存感激,此刻也不能不叹惋雁卿同元徵无份。但打从心底里她还是同谢景言更亲近些,何况总归要雁卿喜欢才成。终还是默认,“也罢了。”
便又扭头对墨竹道,“也去和雁丫头说一声吧,獾小子来了。”因雁卿想要男用的荷包、绣鞋一类,恰好跟着来到太夫人这里了,墨竹便亲自来找明菊索要松竹的绣花样儿,两个人靠在炕凳子上描了一晌午了。
此刻墨竹便揉了揉眼睛,起身笑道,“这就过去。”
林夫人便对太夫人道,“说了她也不一定出来。”
太夫人笑道,“雁丫头可不像旁人那么扭捏……”
正打趣着,谢景言便同鹤哥儿一道进来拜见了。
太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谢景言给自己当孙女婿,但一直以为雁卿喜欢的是元徵,谢景言同月娘又分明彼此无感,便也不曾真用看孙女婿的目光审视谢景言。这会儿却说什么都想令雁卿同他站在一处,好好的给她看一看了。
谢景言依次拜见完,林夫人免不了要问他两句话。太夫人便拨着茶盏一边笑听,一边等孙女儿过来。
月娘领了墨竹和秀菊出现在门外时,太夫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秀菊独自进来,在林夫人耳畔低语。见林夫人变了脸色,太夫人便也直起身来,问道,“雁卿呢?”
林夫人看了谢景言一眼。
谢景言脑中立刻便闪过许多种可能性,并且一个比一个糟糕。他也回望着林夫人,努力维持着平静。
林夫人静默了片刻,对秀菊道,“说吧。”
……
穿过那灯廊进去,便是开满白玉兰花的山涧。清澈的溪流映着琉璃的灯火,反射出漾漾的明光。那溪流便建筑了木屋,竹制的地板长长的从错落的岩石上延伸出来,有钓竿弯弯的支在胡床旁,钓线斜斜入水。
雁卿坐在那竹地板上,地板高出水面不少,裙摆垂落过脚面,也无需担心被溪水打湿。
溪流的那一面便是白玉兰的山林。这一日积聚不去的阴霾不知何时已消散了。天色尚未黑透,夜色如墨汁沉入林中,反而显得空中黛蓝清透。一时风过,那早春时花苞错落的玉兰花随风而动,便如挺栖的无数只困倦而归的白鸟。
元徵从屋里出来,取来三五本书并一盘点心。他将东西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在雁卿身旁坐下,问道,“可还喜欢?”
雁卿说,“很喜欢。”
他又问,“饿了吗?”
雁卿看了看盘中、杯中之物,俱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可她心中难过,半点胃口也无。便摇了摇头。
她不想败兴,便侧身拾起钓竿把玩,又将钓线提上来检查鱼钩。那鱼钩却是直针,她便笑道,“七哥是要学姜太公吗?”
元徵便道,“若能直中取,何必曲中求。”
雁卿便笑道,“七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意不在鱼罢了。不饵而钓,及暮释杆,所喜爱的是垂钓的怡然。七哥想做隐士吗?”
她虽强颜欢笑,可这般相处于他们而言也已是久违。
元徵凝视着她,那一笑一颦之间依旧是他所眷恋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他终于还是再一次试探,“日后我们就在山谷水畔筑屋而居可好?也不一定要远离都邑,长安、洛阳近郊不少有这样的山谷,风景秀异,也可以很方便的同亲朋见面……”
☆、112第七十一章 下
“九个城门都有出入?!”虽早有预感;但当结果真正摆在面前时;林夫人还是有片刻的软弱。
将雁卿引出来的门房婆子虽已跑了人;却很快被抓了回来——得知雁卿上了元徵的马车;林夫人立刻便遣人去问长安三面九个城门的戍卫;今日傍晚时分可曾有庆乐王府上马车出城;以便确认元徵到底将雁卿带往何处去了。
九个城门都在近似的时间安排了马车出城;显然就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防着林夫人带人去追。若说元徵不存恶念;那便是她自欺欺人了。
若立刻去追,少不得就要调动许多人马。万一走漏了风声,无需到天明时分,整个长安就都会知道,燕国公府的大女公子和人私奔了。可若调动的人马少了,有这么多障眼的马车,如何来得及一一追上排查?
元徵这一回,是真的下准了狠手。
林夫人又恨恼雁卿犯糊涂,千防万防,哪里防得住她自己要和人出去?可林夫人再恨恼,心里也还是清楚,雁卿做不出这种事。必定是元徵用了什么手段将她骗上车去,只怕直到此刻,雁卿都还不知道元徵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可纵然雁卿名声有损,林夫人也不可能安心将女儿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人手早已召集好了,林夫人便将他们兵分三路,有赵文渊、鹏哥儿和鹤哥儿分别带领着,往三面去寻找。赵文渊留在府里等候消息,她自己则亲往庆乐王府,去找世子妃逼问消息。
这一来,事情必然是要闹大了的。
谢景言也并不规劝林夫人——当此之时,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元徵已将林夫人给激怒了,护雏的母狮子此刻见谁都会挥爪子,她是听不进规劝去的。谢景言毕竟还没有娶到雁卿,作为外人,他也唯有遵从。
不过等出了门去,他还是和鹤哥儿一道叫住了赵文渊和鹏哥儿。
蛇形蛇道。他和鹤哥儿“打拐”过,且又都当过天子亲卫,长安城边边角角上,自王孙公子下至乞丐戏子,他们都有门路去打探消息。
“不用这么多人——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就大张旗鼓的去搜捕,万一中途雁卿回来了呢?”开口的是鹤哥儿,“还是先打探消息。探准了,无事最好。若有事,也只需两个人快马追过去,将人拦下便可。”
赵文渊叔侄两个也都不是林夫人这么暴烈绝然的性格,此刻也更冷静些,思路都同鹤哥儿想去不远。
“要快。”赵文渊便道,“就先分头去打探消息,有结果就按老办法联络。”
雁卿道,“对不起。”
最终果然还是这样的回答。元徵也不知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滋味,恼怒?自然是有的。悲伤?大约也是吧。可更多的还是一种灰败沉寂的情绪,那情绪令他发不出脾气,连难过都不是那么尖锐清晰了。
他轻声说,“吃点东西吧……你还没有用晚饭。”
雁卿垂着眸子,只觉得全身都被重压着,难过得近乎透不过气来。
她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
“那也吃一些。否则待会儿上了车,胃里又要不舒服起来。”
雁卿的眼泪便簌簌的滚落下来。她说,“七哥……日后我还能再见你吗?”
元徵说,“能。”
雁卿便将盘子端起来,拈了一块儿米糕。眼泪不停落下来,她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去,可还是勉强着自己。待要填进嘴里时,元徵却忽然又道,“为什么跟我出来?”雁卿模糊着泪眼看他,元徵便又问“明明早就做出决定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出来?”
雁卿就有些愣愣的,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想亲口对七哥说……”
“就算让旁人转告又有什么不同?”他道,“答案都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不亲口说不行。”她垂下头去,泪水又涌上来,“如果七哥因此讨厌我了,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也别让旁人转告我。”
难过到此刻才占了上风,元徵终于能从那灰败的世界里感受到活着的情绪,却并不是喜悦。他望着雁卿,说,“不会。”
夜色渐浓。
渭河谷地离城门已不近,行至此处,已看不见住户灯火。然而因庆乐王府在此地开垦了果园,临近便也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出没。只天地一色沉黑,夜枭子叫唤起来时,依旧十分骇人。
河谷足有百十里长,虽推测元徵是往此地来了,可要在这么大一片谷地里将人找出来,依旧很没得头绪。
河路曲折,早先还似乎望见有一片灯火,然而循光赶了一段路,反而看不见了。赵文渊、鹏哥儿、谢景言诸人心情都十分的焦虑。夜色越深,雁卿的处境便也越不容乐观。元徵既敢将人拐带出来,已是起了邪念,再做出些什么事来都未可知。
“将灯笼都灭了吧。”谢景言道。
如此也许能再望见先前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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