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修竹)》第134章


“将灯笼都灭了吧。”谢景言道。
如此也许能再望见先前熹微的灯光。赵文渊便点头,吩咐,“除了打前探路的,其余的灯笼……”然而话未说完,忽见前头有明亮的花火腾起,那花火次第而起,如山谷间灼灼花树,刹那间便将山谷映照得明若白昼。
一行人不由互相对视,立刻都加鞭驱马,向着那里赶去。
元徵坐在竹地板上,看眼前烟花腾起在空中。硫磺的气息玷染了盈满山谷的玉兰花香。绽放的烟花照亮了莹白的花朵,枯黑的花枝却依旧融在夜色中,那花朵便仿若凌空绽放。大片大片的明光倒影在溪流中,明灭绚烂,如光阴般稍纵即逝却又源源不绝。
赵文渊他们闯进河谷篱园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琉璃灯星星点点,烟花漫天绽放,元徵独自坐在临溪的竹台上,孤零零的观赏。
竹台上,钓竿依旧支在元徵的身旁,书本叠着。盘中点心依旧叠罗得整齐,独一块桂花糕被挪动过,却显然是一块儿未少。
谢景言将临溪木屋的房门撞开,叫着雁卿的名字寻找。赵文渊也吩咐人即刻散开寻找。院子里人流嘈杂,元徵却只安静的看他的烟花。
屋里没有,竹台上没有,庭院里也没有。
谢景言心中也不由暴躁起来,而元徵的姿态只令人怒火更甚。对于元徵的谋算,他不能不愤怒、厌恨,却也并没有动手,只问,“她在哪里?”
元徵身上僵了一僵,他缓缓的站起来,看着谢景言。
怒火、妒火终于再度在他体内腾起,他独独无法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平静。可他不能动手,否则被雁卿瞧见,便太难堪了。
而谢景言眼眸中腾烧的怒火也并不比元徵少些,那目光里几乎就能挥出拳头,可他也克制着,只又问,“她在哪里?”
元徵便道,“你猜。”
谢景言克制不住的冲上去揍他,却被赵文渊一把拦住,“找到了。”随着他的话音,翠竹跳下马来,上前道,“大姑娘已经回府了。”她看了元徵一眼,继续向谢景言他们解释,“赶在宵禁前回去的,只是出城看晚霞来着。是一场误会。”
烟花已燃尽了,夜色已深,空气渐冷。
来找雁卿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庭院里再度空寂下来,元徵从竹台上下来,搬着梯子去灯廊下头。有不少琉璃灯已被风吹熄灭了,他便爬上去,拿香一盏一盏的再点起来。
点完了灯,他便有些后悔自己没揍谢景言一拳。你看谢景言将他最珍贵的宝物夺走了,他竟还怕让雁卿知道自己打了他。就是过于心慈手软了,才终于丢失。
可还是会害怕,怕她厌恶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如果最终结果是这样,就算将她强留在身旁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令两人都痛苦罢了。
他 回到屋里,将那些冷透了的点心就着热水缓缓的吃尽了。那点心里掺着催眠安神的药物,原本是要给雁卿吃的——他布置了溪谷的小屋带雁卿出来看,是为了讨她欢 喜,也想再度表白自己的心迹,询问雁卿的答复。若能留她在这里过一夜,不论谢家所谓的“议亲”,还是赵家暧昧不明的态度,必然就都会有结论了。他也不必再 忐忑的等待。
可在见到雁卿的那刻,他其实已什么都明白了——从一开始便告诉雁卿他讨厌谢三,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要离谢三远些,她到底还是没有听从。
那个时候他只想问雁卿“你说过会一辈子喜欢我,还作数吗?”可问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喜欢其实从来也没变过,也许一辈子也都不会变,可那喜欢并不是他想要的。
吃完了点心,他的心里依旧没有好受些,那钝钝的仿佛缓缓将肉锉下来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了。就算困倦如期袭来,熟睡入梦时,梦里也依旧是难受。为人过于清醒和敏锐,他原本就不是善于逃避的人。
不过总算是结束了。他已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想何时会失去了,那一天已然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双十一熬夜到这个点不是扫货而是码字,绝对是被钱包逼得。
总之,杀完七哥就得开杀太子了……七哥是感情太复杂了不理顺杀不了,太子是剧情牵扯太多了不理顺杀不了,这一本的男配们都好烦啊T__T
谢三哥知道你的戏份是怎么被挤占的了吧?
☆、113第七十二章 上
这一夜的事暴风骤雨般般开始;却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雁卿回去得很早;几乎就在谢景言他们出城时;她便在后门下了马车。回 到慈寿堂里,太夫人已穿戴好衣冠待要外出——她到底还是顾念庆乐王的恩情;又怕林夫人冲动之下反而令局面更僵;便将林夫人强留在府中,自己亲自去询问。见 雁卿进来;太夫人又惊又喜又担忧,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询问;待确信元徵并无不轨之后,才松一口气。随即便又差点落泪。
雁卿自然意识到;自己又让长辈们替她操心了。她便也跪下来,向太夫人和父母认罪。
——她分明就是知法犯法,但太夫人同林夫人这一夜饱受惊扰,竟是无力再训导她了。
赵 世番也恼火,不过说到底,雁卿这不将男女大防放在心上的性子也是他和林夫人一同娇惯出来的。雁卿虽明白男女有别,可她并不真的明白“有别”在何处,所以明 知有错的情形下,她也比旁人更容易触犯。他不能“不教而诛”,便令林夫人和月娘好生服侍太夫人,自己将雁卿叫到书房里,训导了一回。
雁卿很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不禀告父母便独自同男子外出,她再无知也知道十分不妥。是以自始至终都十分乖巧听话。
赵世番将她训了一阵子,自己也明白过来。雁卿并非轻浮,就只因那个人是元徵,在她心里并非“外男”二字所能概括罢了——就好像人并非不明白虎狼之性,可若有乳虎自幼陪伴你长大,那它在你心里便也不是“虎狼”之“虎”了。禽兽尚且如此,况乎人哉。
可虎狼毕竟还是虎狼,雁卿这回是当真做了一次蠢事。
当天夜里,雁卿便被关进了祠堂。
她尚还平静,不哭不闹。第二日一早便起床抄写《女诫》——要一百遍抄完了才准出来,出来后大概还有漫长的禁足期。不过这些她也早预料到了,也并不后悔。唯独没料到的是祠堂高阔干冷,夜里冻得她骨头疼,便一宿都没睡着。倒也还能受得住,可她还是想早些抄完离开。
早饭只有米粥和青菜。吃过之后,她又回案前抄写,忽而听见剥啄的敲门声。她便起身到门便去,透过门缝,便看到月娘凑在门的那一边。祠堂离家塾最近,月娘显然是趁着上学,偷偷溜过来的。
此刻相见,多少是有些赧然的。雁卿便问,“你怎么过来了?”
月娘闻声,便将点心和一沓抄好的《女诫》自门缝里递进来,匆匆道,“夜里抄了些,我和姐姐字迹近似,夹在中间,应当能瞒混过去。姐姐还需要什么,和我说。放学后我带过来。”
雁卿道,“没什么需要的了。你身上好了吗,就来上学?”
月娘便道,“已好多了。”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月娘见四下里无人,便隔了门板跪坐下来,轻声道,“姐姐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雁卿心里便一滞,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道,“对不起……差点便连累了你。”
月 娘也沉寂了片刻——雁卿的闺誉也还干系到外人如何评判姊妹们的家教。她抬手将垂落下的鬓发抿到耳后,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要紧……我不怕。”明明她最怕的 便是坏了闺誉,嫁不到好人家去,可昨日她确实是没有害怕的。她从不担忧被雁卿连累,也全不担忧元世孙会真对雁卿做出些什么。反倒是上元夜里,不过同太子四 目相对,她便忐忑不安至今。
她便又说,“姐姐要快些出来……阿婆昨日后怕得一夜没睡好。”
雁卿便又心酸、懊悔,道,“你替我对阿婆说,我知错了,再也不这么做了。”
加上月娘抽空闲替她抄写的,雁卿足足花了三日光景,才将一百遍女诫抄写完了。
从祠堂里放出来,她不出意外的被禁足了。去东郡公门下读书之事,也变得希望渺茫。不过雁卿尚未从难过中走出来,暂时也无心力去考虑这些。
这一日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旧物。
八九年来七哥写个她的信,她每每读完了便丢尽抽屉里,这一日全部清理出来,才知道竟有这么多。屋里纵然洁净,那信封上也难免落了浮尘,往桌上一放便腾起在晨光中。
她 将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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