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反派攻略守则[穿书]》第62章


偷偷摸摸逃出来,却不想冤家路窄,碰了个正着,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拼个鱼死网破。
景箫没有回头,但他脸侧的纹路开始加深,昭示着渐起的杀意。江衔蝉见状有异,趁他还没动手之前,一把捧住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看着我。”
他脸上的魔纹还在长,但目光已被唤了回来。
“听闻对视十个弹指的时间,就会对彼此产生好感。”衔蝉毫无心里负担地瞎扯。
那几个低阶修士像螃蟹一样无声地往旁边挪动。
景箫果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今晚——”
他身形一滞。
今晚?
“今晚别再睡外面了。”衔蝉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小心着凉。”
他蓬勃的杀意好似一团还未起势的火,被大雨浇了个透顶,无可奈何地熄灭了。
“……我没有睡在外面。”
“那你昨晚去哪睡的?”
他无言以对。
衔蝉睨他一眼,满脸写着不信,本以为自己睡地面已经很惨,这人在外面坐一夜好像更惨。

沐青鸢将传音符收起,望向一旁抱剑而坐的江寻鹤。
“……小蝉师妹说她没事。”她关切道:“你要不……先去休息,这里我来守着,明早家主应当就到了。”
江寻鹤凝目看着山顶,双眉紧蹙,却不说话。这样子在他身上很是反常,沐青鸢知他内心忧虑,却仍要强行保持冷静,心底不由也浮起一股彷徨感。
江寻鹤执剑站了起来。
沐青鸢一惊,“你去哪?”
“不去哪。”他摇了摇头,婆娑的树影落在一袭白衣上,“只是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
九华山隐隐传出恶鬼的咆哮,江寻鹤尽收耳底,月光给他神色镀了层冰霜。
他应当早就察觉的。
当年找到那少年的时候,是在哪?
是了,正是在幽沼密林。四处蛰伏着凶兽,终年缠绕着瘴气,根本没有普通人能活着走出,哪怕是普通修士,在不见五指的黑夜横穿幽沼密林,也是非死必残。
而当出行任务的江寻鹤一行人找到他的时候,他靠着一棵树疲惫地睡着了,脚边四散着凶兽碎裂的肺腑。
这少年,谦逊有礼,天赋又高,虽看着落魄,但待人接物,又极有教养,当时江寻鹤只以为,他应当是哪个败落修真世家逃出来的小公子。
所以让他留在了宗门内。
现在想来,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必然,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若是当年江衔蝉的母亲把他一同带来江门宗,那么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当初裴执玉为什么拒绝了洛胭的提议?
他并非是感情用事之人,应当知道这样做,无论对洛羲和还是对景箫,都是最好的途径。
所以,为什么他拒绝了?
江寻鹤目光越过夜幕下张牙舞爪的树影,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

入夜后雨势渐大,嘈嘈切切地打在芭蕉叶上。
江衔蝉一个人睡了舒适的大床,却反而辗转难眠,听了大半夜的雨打芭蕉声。后半夜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披了件外袍走到外殿。
太虚宫正殿就像金銮宝殿一样,上首设一张金座,把手各刻着两条金蟒,乃是天子所赐,昭示着太虚宫宫主正一品的朝中地位。
景箫便靠在这张宝座上睡着了。
先前江衔蝉在他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小鬼,现在突然没了踪影,而他面上的魔纹时深时浅,一路从脸侧爬进衣领。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长而密的眼睫像两只蝶翅,纹丝不动地停歇在眼睑上,看样子睡得很熟。
白日里江衔蝉试探着触碰他的识海,结果煞气过重,根本无法前进半分,她便猜测着,晚上睡着之后,应当会有所缓和。
她谨慎地释放出一丝灵识。
“你会仿佛进入一片凶险黑暗的密林,到处都栖息着野兽,你定要小心,不能被他识海中任何邪物察觉。”
沐师姐的警告又回荡在耳侧。
“洛家的女修在灵识上都有极高的天赋,你或可一试,但你要记住,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当年洛羲和逃出裴家后,自毁内丹除尽蛊虫的煞气,本以为此后便可高枕无忧,但一年后她生下的孩子,却在颈后发现了一根煞气凝就的漆黑魔骨。
宛若狰狞的附骨之疽,蛰伏在惨白幼嫩的皮肤下。
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退无可退的现实。
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然而并不是,她只是将本属于自己的残酷命运,转移给了无辜的后代。
曾有无数次,洛羲和将手放上婴孩的脖颈,但他却反而在朝自己笑。婴儿无知无辜的笑,令一个母亲根本下不了痛手。
“洛羲和那般厉害的圣女,哪怕是自毁内丹,也无法真正除尽自己体内的煞气,所以小蝉师妹,你要做好付出比她百倍艰辛的准备,因为这或许需要一年,十年,甚至永远……”
江衔蝉深深吸了口气,又加了一缕灵识。
仿佛一头扎进深海,她面前一片漆黑,透不过气,也看不见前路。
但她所走过的地方,却留下一道雪白的痕迹,这应当是有了点用处。
江衔蝉迷茫地环顾一圈,只要她把这地方都走一遍,就像贪吃蛇一样把这些凝滞了的黑气给吞掉,就可以了吧?
然后她在前方看到了一抹人影。
他戴着峨冠,身着玄衣鹤氅,背后却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恶鬼,手中一把漆黑的长刀,斜斜地垂在地面。
明明是一副修士的打扮,却透出一股让人心悸的邪气。
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的却是一张稚嫩的脸。
这是十岁的景箫?
也许是十一岁?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少年嘴唇开合:“这里太黑了,我找不到出路。”
他脸上露出迷惘颓丧的神情,好似在迫不及待地找一个人倾诉:“阿娘告诉我,我爹爹是天下最正直的人,她要我也做正直的人,我努力了,可是很多人都骗了我,就连阿娘也死了。正道之途太崎岖,我便想换一条路走,走以杀止杀之路,可我却杀了不该杀的人,这条路是错的,我再换,那便忍辱含垢,委曲求全,到最后我却死了,这也……也不行……”
“我试着找了很多条路,可每一条走到尽头,都是一片漆黑,所以,你能给我指一条道路吗?”
江衔蝉回头看去,她雪白的身影,倒映在身后的黑暗里。
光明投下黑暗的影子,难道黑暗,却能孕育光明的影子吗?
江衔蝉不知道。
但少年的脸上,却云销雨霁,他在朝着她的影子走去。
他身量逐渐拔高,太虚宫的玄衣变成了江门宗的蓝白鹤氅,他目视前方,同她擦肩而过,走进她的影子里。
寻寻觅觅、上下求索,这就是他所求的归宿。
“以后的路,你……不用再找了。”
第58章 他所以为的梦
在景箫的记忆里,阿娘是对他最温柔的人。她从未露出类似于绝望、愤怒这样极端的情绪,永远都是优雅端庄,不卑不亢。
在五岁的某一晚,他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以为家里进了歹徒,却不想那背着光的黑影,露出的却是阿娘的脸。
阿娘是睡着的,双目紧闭,似乎不知道自己即将取走的是儿子的性命。
女人秀美的面庞滚下连串泪珠,滴在他脸上,嘴唇颤抖,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大。
他已经快无法呼吸了,但他想的却是:阿娘一定是做噩梦了,她把自己当成了梦境中的坏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尚无死亡的认知,只有求生的本能,但他的本能是想让阿娘不那么难受。
所以他没有挣扎,而是费力地伸出短小的手,拍了拍阿娘的背。
他脖颈上的力道慢慢变小,阿娘俯身抱住他,哽咽声透过胸膛,震颤着他的耳膜,只重复着一句话:“你怎么不反抗……好孩子,你怎么不反抗……”
五岁的他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那之后,阿娘也不再出现任何反常之举,那个不寻常的夜晚也被淡忘在他记忆里。
多年以后,他明白了,阿娘在装睡。
如果他当时选择的不是去安抚阿娘,而是露出凶恶的本性,那么阿娘或许,就不会松手。
他为这想法不寒而栗,以至于至今不敢揣测,当时阿娘说这话时,内心感受到的,是如释重负的欣慰,还是无可奈何的痛苦。

滂沱大雨还在下,雷声咆哮,如九霄阵阵不断的鼙鼓声。
身下的这张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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