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49章


林奚静静地抱着他,轻轻摇动。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是。”
“父王也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是。”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我多么希望能早一些醒过来……”
白烛渐尽,已不盈寸。
铜盆内的纸灰被卷入灵堂的寒风吹了起来,吹向庭院,飘荡交缠于茫茫雪絮之中,犹如已然逝去的岁月和已然失去的人,从此难寻难觅,再也不能追回。
第二十一章 魂归梅岭
啸厉激荡了半宿的风雪,在天明后渐转舒缓,空中只余零星的细碎冰粒,稀稀落落,不肯完全停止。
卷地而过的北风哀婉低沉,云层厚重,光线依然是灰蒙蒙一片。萧元时亲临致哀的仪驾辘辘驶出朱红宫墙,碾轧过早已肃清一空的金陵街头,来到了长林王府的大门外。
一身重孝的萧平旌叩拜接驾后,亲自引领他穿过雪泥深深的庭院,来到灵堂前。
身为嫡出的皇长子,又是在萧歆不惑之年方才养下的根苗,萧元时出生后被保护得可谓密不透风,除了皇家春秋狩猎之类的活动外,他少有的几次出宫全都是前来长林王府玩耍。
记忆中曾经欢笑奔跑过的这座前厅,已是幽深阴冷的灵堂,黑纱飘拂银幡重重,全然没有了旧时的模样。想到它将在不久之后变得更加空寂与荒凉,萧元时的心头便堵堵的,仿佛被人塞进了一团乱絮。
手中三支清香燃出的白灰跌落在指背上,微烫的温度让发呆的小皇帝回过神来,急忙迈前两步,将香炷插入长案正中的紫铜炉中。
萧平旌立于牌位前,回拜了四拜,再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一个无盖的木盒,高举过额,递送到萧元时的面前。
浅黄缎衬之上,静静躺着的是那枚长林军令。
萧元时将双手紧缩收在袖中,低声问道:“你心里怪不怪我?……如果朕当时能多想一想……也许事情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眼睑下仍是一片青灰,但萧平旌的神情和语调比起昨日已安宁了许多,“臣在不久前刚刚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可以挽回,但另一些……无论你想多少遍的如果,最终也还是只能接受。臣这次甘心领旨受罚,请陛下收回军令。”
萧元时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既然北境将有新的旗号,那朕想要让你留着它。”
萧平旌迟疑片刻,缓缓将高抬的手臂放下,“陛下若赐,臣自当精心保管。只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令出之时,而陛下您……也已经不再需要长林王府了。”
“难道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吗?即便父丧期满也不回来了吗?也许再过几年,朕还可以……”
“陛下如此挂念,臣自当铭感于心。”萧平旌单膝跪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可是陛下,臣觉得已经有些累了,实在没有办法像父兄生前那么坚不可摧……”
萧元时早已在打转的泪珠终于落下,哭着扑向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平旌哥哥,你多保重。”
萧平旌收紧双臂,如同他小时候一般轻轻拍抚着少年尚显单薄的背心,慢慢应道:“元时,你也多保重。”
在泪水中结束的这场拜祭其实相当于一次提前的道别,重孝在身又领罪离京的萧平旌依礼将不再入宫辞行。萧元时抱着他哭了一阵,临走时仰首又看了看门匾上武靖帝御笔的“长林”二字,心头空荡荡一片茫然。
他这次过府致哀是由礼部择定的日期,但出发的时候故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只宣召禁军大统领一人陪同,将内阁拟定的随驾朝臣统统丢在了朱雀门外。荀白水闻讯后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把它当成了小皇帝郁闷之下的一次任性,倒是荀太后心中不悦,觉得皇儿太过年轻不分忠奸,在宫里抱怨了许久,最后还心神不宁地追问兄长:“你说句实话,争斗到今日这个结果,你我是否真的已经无须再忧虑长林王府了?”
“长林王的灵柩即将前往梅岭落葬,北境的动静自然还要继续监看,接下来还要撤编长林军……”荀白水答了两句,突然又觉得没必要跟她说这些听不懂的细节,于是停顿了下来,换了肯定的语调,“是,对于长林王府,今后无须再多忧虑。”
荀太后紧绷的腰身终于放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颊生笑意,转头对荀安如道:“这世上唯有你叔父才是全心全意对待陛下的人,等他再长大几年就能明白了。”
类似的话她以前已经说过许多次,荀白水每次听到都很是受用,笑着谦辞了两句,告退而出,回到前殿值房继续处置常务。
巳正时分,萧元时的御驾平安回返宫城,荀飞盏护送他进入养居殿后,亲自来到朝房内,向荀白水通报他返驾的消息。
“难为你知道叔父一直悬心,特意前来告知。”荀白水一脸讶异地看着侄儿软甲上犹存的雪痕,心头没来由地有些不安,“不过风雪未停,随便派个属下来说一声就是了,你又何必亲自前来呢?”
“侄儿面见叔父,是有别的事情。”荀飞盏平静地向他欠了欠身,从怀中取出一份折本,双手递上。
荀白水满头雾水地接了过来,翻开只瞟了两眼,顿时又惊又怒,一掌拍在旁边桌案上,厉声斥道:“你疯了吗?禁军大统领之位多少人求之一生而不得,你却要请辞?!”
“叔父放心,宫城的安防和交接的事务,我会在离京之前一一安排妥当。在职的四位副统领都是能干的人,即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继任大统领,也没有多大关系。”
这个侄儿虽有些执拗顽固,但宫城在他手中荀白水绝对是一百个放心,此刻听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差一点就要跳脚,可是发火斥骂明显又是没用的,当下也只得忍了胸中怒气,温言劝道:“飞盏啊,好端端的这是为什么呢?可是因为太后娘娘那日斥责了你?自家姑母的性情你还不知道,她根本就是一时口快,太过急躁了而已。其实她心中和叔父一样清楚,这座宫城,还是得交在你的手里才最让人放心。”
荀飞盏嘲讽地淡淡一笑,“是吗?京城还有长林王府的时候,叔父未见得对我有这么放心。”
荀白水登时竖起双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首辅大人已经得偿所愿,掌控朝局指日可待,其实不必在意我是走是留。”
“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叔父和你虽然时常意见不合,但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你对陛下的忠心我比谁都清楚,能有什么值得郁结的?再说了,陛下对你如此信任依赖,这一道请辞文书递上去,他会怎么想?”
提起宫里的小皇帝,荀飞盏的眸色也有些黯然,“陛下……想必会有些难过吧。但禁卫营中精英济济,我也并非永远不可取代,他总会习惯的。”
荀白水心中着急,音调越来越高,“荀飞盏!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我荀家世代忠良,效忠朝廷,你身为长房长孙……”
“侄儿只是请辞,又不是要叛逃,扯不上叔父说的这些吧?”
“你与他人不同,自当为荀氏子弟表率!”
“叔父是真心想要荀氏子弟学我,不学您吗?”
荀白水被他顶得一哽,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请辞文书撕了个粉碎,狠狠掷在地上,“飞盏,叔父劝阻你,也并非全是为了荀氏一门,更是为了你自己啊。你清醒些,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就算你离开京城,跟随她过去又能怎么样呢?长林府和蒙氏何等门楣,难不成还指望人家回应你?”
荀飞盏刹那间面色雪白,震惊之后立即朝门边窗外扫了几眼,砰的一声把房间的门扉扣上,带着怒意压低嗓音问道:“你胡说什么?”
荀白水徐徐放缓声调,安慰道:“放心,此处没有他人。你自小在我府中长大,这些心事,难道叔父看不出来?”
“女子名节岂容轻言?叔父所猜测的……完全与她无关……即便是我自己,也只会埋在心底,一生一世都不会说出口。请您以后不要再这般无端妄言。”
荀白水见他神情如此严肃,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是因为这个?”
“我虽然生于名门,但幼失父母,在蒙老大人门下受教时,每日修习不畏辛苦,一步一步走到禁军统领之位,又岂会不知珍惜?”荀飞盏低垂的眼眸里透着浓重的倦意,长叹一声,“但叔父可知,人心是会寒凉,也是会疲惫的。这帝苑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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