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50章


帝苑繁华、富贵尊荣的背后,有些事我不愿再多想,更不愿再多看。”
“飞盏你听我说……”
荀飞盏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抱拳退后一步,“请叔父见谅,金陵城外有壮丽江山,有天下英豪,琅琊榜上奇才辈出,侄儿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荀白水时而暴跳如雷,时而好言相劝,硬的软的方法全都使了个遍,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荀飞盏的决定。为了更稳妥地交接宫城安防,他在正式上书请辞之前召来了四名副统领,私下吐露自己的打算,好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荀飞盏领任禁军大统领已有五年,一直颇受信赖,又是当朝太后与首辅的亲侄儿,怎么看都是地位稳固,前途无量,突然之间说要辞官离京,不免令这几位部属惊诧莫名。尤其是唐潼和吴闵汀,立即便想到了御审前那次尴尬的拘押,心头更加不安。
“大统领,当时宫中传召,我们两个真的是没有办法……”
“此事与二位无关。”荀飞盏抬起手,安抚地笑了一下,“你们随我一同供职这么多年,应该也都知道,我出师之后便领朝职,一直没有机会在琅琊高手榜上掂一掂自己的分量。如今北境大捷,京城安稳,你们四位都是谨慎周全之人,一起共同分担,也不是接不下禁军这份重责。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该趁此机会了了自己这个心愿。”
他以前确实多次发出过此类感慨,勉强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像禁军大统领这样位阶的朝职,因为想掂掂自己的分量便轻易辞去,到底也不是常人会做的决定。四个副统领面面相觑,神情依然有些纠结。资历最久的郑春洮想了想劝道:“若是这个缘故,我们也不敢拦阻,可大统领一直是咱们禁卫营的主心骨,宫里未必就肯允准啊!”
“此举确实有些任性,只望陛下能够体谅。”荀飞盏叹了口气,严肃地看向四人,“我卸任之后,希望诸位牢记,禁军护卫御驾,是陛下身边最后的屏障。无论何种情境之下,切记圣驾优先,不可为任何人所牵制左右。”
这些话明显有嘱咐交托的意味,可见他主意已定。四人迟疑片刻,一齐抱拳领命,应道:“是!”
通知过应该通知的人,荀飞盏毫不拖延,立即开始着手卸职前的准备。好在禁军四营轮值的制度已甚是成熟,兵士操训有方,几个副职的能力也都足够,即使继任大统领的人选一时选察勘定不下来,宫城安防至少也能平稳运行那么两三年。
一番安排之后,荀飞盏的请辞奏折终于递到萧元时的手中,果然引发了他不小的情绪反弹。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父皇离世,大伯父离世,堂兄即将被放逐出京,现在连最值得依赖的禁军大统领也要辞朝,让这位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油然而生被抛弃的感觉,第一反应竟和他舅父一样,直接把折本撕成了碎片。
此时七日停灵之期已过,长林王的衣冠由萧平旌奉至卫山,低调安静地入葬王陵,陪伴在萧平章的墓寝之前。整个长林府随后开始逐一收检器物,关闭院落,为二公子扶灵北上做着准备。
王府主院南侧的森森祠堂在风雪中再次被郑重开启,萧平旌捧着两个空空的长条木盒进入,在香案前大礼叩拜后起身,先拿起了那块紫檀木的无字牌位。
多年来的细心保养,让这块木牌毫无岁月的痕迹,纹面光滑,透着油润的光芒。在收入木盒之前,萧平旌又用软巾将它细细擦拭了一遍,这才关上盒盖,将视线转向萧平章的灵位。
这块牌位略小一圈,字迹上描涂的朱漆依然殷红,隐隐散发出松香的味道。他将灵位捧在手中,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凝视兄长的名字,用指尖摩挲着镌刻入木的每一笔每一画。
蒙浅雪从门外走进,陪在他身侧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含泪感叹道:“长林之名如此收场,也不知平章是否会觉得难过……”
“以大哥的性情,他即便再难过,也必定会笑着对我说……他会说……”萧平旌的声音哽住,有些说不下去。
蒙浅雪轻轻拍抚他的背心,柔声补完了这一句话,“你大哥会说,平旌,没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平旌不愿意在兄长灵前落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将手中牌位递给了大嫂,看着她一点一点小心擦拭,最终收入盒中,紧紧扣上。
偌大一座赫赫府邸,沉淀了七珠王爵数十年的尊荣富贵,可唯有眼前这两个小小的木盒,才是叔嫂二人绝不放手,必须要一同带走的珍宝。
十二月初七,萧平章亡故两周年的祭日,也是长林王灵柩预定出京的日期。连绵半月之久的风雪突然在头一天的夜里停了下来,次日竟是碧空如洗。
萧元启天蒙蒙亮便提早起身,仔仔细细地穿戴好了孝服,赶到王府门外静候送殡出城。
金铆朱漆的大门上方,数名裹着黑纱的兵士正登梯爬高,将写着“长林王府”四个大字的匾额轻轻摘下,搬入府中封存。
“一代长林,如此威名……”萧元启仰头怔怔地看了半晌,咬牙冷笑,“但只要身为人臣,只要有主君在上,无论多大的功劳,多深的情义,也不过是须臾之间,便会被人夺去,化为泡影。大伯父,你放弃了本来拥有的机会,难道从来就没有不甘心过吗?”
这句低若蚊吟的喃喃自语无人听见,自然也就无人回答。此时长街尽头马蹄声响,两千素甲黑纱的长林府兵自南城营列队奔来,整肃护卫于府门两侧,准备一同随灵北上。送殡的宗室朝臣们也在辰正前陆续赶到,安静有序地在街面上依位列班,等待着礼送这位戎马一生的老王爷最后一程。
辰正一刻,击磬声响,王府各门同时打开,待朱盖黑围的灵车缓缓驶出后,又一重一重地次第关闭,直至最终落锁。
风雪虽停,漫天的纸钱仍如飞絮一般,飘飘洒洒,迷人眼目,一路伴着灵车行过朱雀街头,落在倾城相送的百姓肩头。
宫城前殿最高的迎凤楼上,萧元时扶栏独立,眺望远方。穿檐而过的寒风灌满袍袖,吹得他面色青白,周边随侍人等却无人敢劝。
荀安如带着两个侍女自楼下拾阶而上,陪在后方小站了一会儿,蹲身劝慰道:“陛下,此处虽高,但还是看不到宫墙之外的。老王爷如今已是英灵在上,自然知道您拳拳追怀之心。冬日风寒,不宜久站,太后娘娘有命,请陛下早些移驾回养居殿吧。”
萧元时似乎完全没有听她说话,手掌紧紧按在白玉的石栏上,低声问道:“安如姐姐,你曾经出过金陵城吗?”
荀安如被问得一怔,但还是认真答道:“臣女是闺中之人,自当深居简出方为正礼,不曾远行。”
“但朕是一国之君,最远也只去到九安山,算不上真正离开过金陵。也许朝堂上生出这许多风波,都是朕眼界不够的缘故……”
荀安如又是无措,又是难过,想了许久方道:“陛下何出此言?您才只有十几岁呢,以后自然会大有进益。”
萧元时突然之间又生起气来,用力在石栏上拍了一掌,“既然朕还年少,没有见识,那父皇他们……他们就不该这么早离开我……”说着眼圈泛红,又不想让人看见,一转身飞快地奔下楼去。
迎凤楼最高阁的下层,是一片宽阔的白玉石露台,四方围栏,只有北侧连通长阶。荀飞盏扶剑立于长阶之端,眸色沉静地瞭望着下方。听到小皇帝的步履声,他立即转过身,警觉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确定并无异样,这才抱拳问道:“陛下可是要起驾?”
萧元时呆呆地看了他一阵,眼圈更红,“荀卿……你一定想要离开吗?”
荀飞盏柔声道:“微臣和平旌一样,无论人在哪里,都会一直记挂陛下。”
泪滴从眼角渗了出来,被小皇帝倔强地抬袖抹去。他扭头又奔往露台的角落,仰首想要看得更远。
禁苑深深,金阶孤寒。鳞次栉比的宫檐层层向外延展,空中日影已将行至中天。
在他的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旗幡飘展,素盖如云。送灵的车队驶过街头,穿过城楼,将十里长亭渐渐抛在后方,一路伴着寒鸦悲鸣,蜿蜒向北。
屹立金陵皇城数十年之久的长林王府,终于在新春到来前最持久的一场风雪之后,正式退出了大梁朝局。
第二十二章 狂澜既倒
琅琊阁无所不晓,博识万物,这是天下皆知的一件事情;琅琊鸽房遍置各国,散布四海,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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