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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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胎儿之后,荀安如卧床数日,形如槁木,太医说她悲伤过度,绝不能再受刺激,萧元启便下了严令,要求院中上下人等小心服侍,谁也不许违逆触怒。这日掌灯时分,敏儿出来说王妃心烦,将新添的侍女们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关上门,回到荀安如身边,低声对她道:“王妃可知……太夫人旧院的主屋里头,不久前住进一位女客?”
以荀安如此时的心境,根本不在乎萧元启想养什么样的女客,仍是低头半靠在枕上,没有说话。
“高门大户收房纳妾是常有的事,若只是这样,奴婢绝不会多嘴……”敏儿倾身向前,紧紧握住了荀安如的手,“但姑娘应该还记得,在外头刺杀咱们家老爷的……是个女刺客。”
荀安如悚然一惊,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想说什么?”
“敏儿一向不聪明,什么事都不知道。但是沉香楼游湖之后,佩儿不见了,姑娘又病了那么久,我再傻也能猜出来……咱们这个姑爷,恐怕不是以前我们所想的那个姑爷……”敏儿抬手抹了抹泪,咬紧了牙根,“……姑娘,外头大张旗鼓地搜捕女刺客,王爷却在府里藏了个女人,您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荀安如抓住榻侧的扶手站了起来,搭在膝上的毛毯滑落在地,双腿虚软,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敏儿问她怎么办,她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办。这一生所受的教养,聆习的准则,没有一条能够告诉她应该怎么办。此时唯一鲜明的感觉,就只有周身上下入骨的寒凉,太疼太冷,无法忍耐更多。
荀安如推开房门,奔下石阶,冬夜朔风冷利如刀,瞬间扑面而来。
在无星无月的深夜中没有灯烛的指引,前方的每一步仿佛都会踏空,会跌入吞噬万物的深渊。但她的脚步却没有因此而犹豫停顿,院中娘子和侍女们全然追赶不及,只能遥遥看着那单薄的寝衣在夜色中飞舞飘扬,如同扑火的羽蝶一般冲进了太夫人那所阴森荒凉的旧院。
何成迎上前只说了一句话,脸上便挨了重重一记耳光,又不敢伸手拉扯,只能高声叫道:“王爷!王妃进来了!”
话音未落,虚掩的房门已被猛然撞开,萧元启急步上前还未及开口,荀安如已经甩开他的手,冲到了戚夫人的前方,发红的眼眸死死盯住她,问道:“是她吗?就是她刺杀了我叔父?”
向来柔弱的她这般一针见血,令萧元启甚是意外,怔了怔方道:“安如,你又在胡说什么?”
“你不用再骗我了。虽然我长在深闺,但我不是傻子……”荀安如将视线从戚夫人的身上移开,怔怔地看向桌案上散放的图纸,“这又是什么?你又给了东海什么?你到底还能做多少可怕的事情?你到底还要出卖多少良心?”
“住口!”萧元启恼羞成怒地握住荀安如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这都是男人的事情,你不懂。”
夜风从开敞的门外灌入,荀安如身体上的颤抖反而停了下来,眸中满是决绝之意,“男人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但我会告诉大哥他们……只要你不杀我,只要你敢让我活着,我下次见到他们就会说的………”
这个几乎从未反抗过的温顺女子,原来自始至终都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么,萧元启突然感到了一种被看透的羞恼,猛地抬手掐住了她的喉间,指尖微微用力。
不过须臾之间,荀安如的呼吸就已完全停顿,脸色渐转紫红。在濒死的极度痛苦中,她的双手依然轻轻垂落在身体两侧,没有试图抬起,更没有丝毫挣扎,细长柔软的脖颈在男子的手掌中显得那般脆弱,脆弱得就像是已经跌落在半空的琉璃,下一个瞬间便会撞击地面,传来碎裂的声响。
一直审时度势默然未语的戚夫人皱了皱眉,提前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萧元启发出怒兽般的嘶吼,手指在最后一刻猛地松开,用力将她掼在了地面上,眸中竟然也浮起了泪意。
“我不会杀你。……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么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到你大哥、你婶娘,也绝不可能……再进宫去见你姑母……”
那一晚的萧元启最终会如何善后,被打昏带走的荀安如又将面对什么样的结局,看过太多人世风霜的戚夫人并不在意,也不想多问。她严格依照双方的约定,安安静静地在荒院中又等了两天,终于等来了一切安排妥当,可以出城回国的消息。
莱阳王日常出行的双辕马车停在暗开的北墙角门内,戚夫人环顾左右,只看见了一名等候的车夫,并没找到其他拉运旧档的货车,脸色顿时有些疑惑。
陪她一起从旧院过来的何成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解释道:“整整一车旧档,拉到府里一进一出的,太过惹人耳目,所以先运了出去,等夫人到了城外幽僻之处再行清点吧。反正杭五还要在工部多留些时日,若运出的旧档真的有所疏漏,让他补拿总比现在的动静小一些。”
萧元启的这个做法明显更加稳妥周全,戚夫人心头一定,不由赞道:“想起三年前初见王爷时,行事还不似这般滴水不漏。能在短短时日进益如此,可见真是天命所归。”
“多谢夫人谬赞,倒让本王愧不敢当。”
听到后方传来的语音,戚夫人微微一笑,回身正要见礼,一眼看见荀安如竟也被他揽在臂间带了过来,不由吃了一惊,“王妃也要同去?”
“送你出城必须得要万无一失,车中有内眷,自然要宽泛许多,日后有人问起,也算是个出门的缘由。”萧元启转头朝荀安如笑了一下,“反正你一直不肯说话,不是吗?”
戚夫人不由挑了挑眉,“您也不怕王妃到时候又想说了呢?”
萧元启语调阴寒,“放心,没有这个开口的机会。”
两人说话间,何成已在车轮上方扳动了开关,机栝声响,侧板收起,厢体下沿立时现出一个薄薄的隔层。
“虽说是本王亲自护送,不大可能会被搜查,但也难说有没有意外。为保万全,只能委屈夫人躲在这下头了。”
戚夫人自小修习柔术,更窄小的地方也能藏了进去,笑了笑没再多言,自己轻盈地一挂,柔若无骨般滑进了夹层中,何成在外侧将厢板放下,拉平马车的帷幔,整个车厢看上去毫无异样。
萧元启又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强揽着荀安如上了车,放下垂帘。何成亲自开了角门,先骑马奔出,早得过吩咐的车夫稍等了片刻,这才轻抖缰绳,驾车驶入墙外那条专用巷道。
这条废弃已久的小巷长约百丈,一边是莱阳府的马厩,另一边是低矮的民居。岳银川穿着暗色便衣,小心地从墙头上半探出身体。
谭恒在他身后小声问道:“总算有动静了,看来是要出城,咱们拦吗?”
岳银川摇头,“既然巡防营是他的人,在城里根本拦不了。照我的推断……如果女刺客真的在车上,萧元启应该会在城外幽僻处放人。到时候不要着急,先跟着,等他走远之后再动手。只有把女刺客活捉回去,咱们说的话才会有人听,有人信。”
谭恒等人颔首领命,跟随主将滑下了墙头。马车这时已经驶出巷道,左转上了主街,一路上不紧不慢,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东城门下。
先行离开的何成自然已提前到达,正在城楼边跟京兆府的校尉说着话,转头看见挂着莱阳水牌的马车驶近,忙迎上前见礼,“参见王爷。您这是要出城?怎么没有带人?”
萧元启掀了半帘探出身来,先扫了一眼周边的兵士,叹道:“出了这样的事,王妃难免哀伤,带她到郊外透透气吧。这人一多她就心烦,特意不让跟着的。”说着侧开身子,主动示意他检看。
京兆府的校尉原本觉得根本不用检查,但见何成探看车厢这么认真,怕给莱阳王留下轻疏的印象,急忙也在周围转了一圈,最终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开了路障放行。
一辆厢式货车等在城外半里处,想来应该是先行拉运出城的旧档,戚夫人从夹层缝隙中看见,忙抬手叩了叩厢板。
萧元启俯身回敲了一下,低声道:“请夫人稍安,外头还有行人,要到前面僻静之处,才方便请夫人出来。”
周边确实还有些杂乱的马蹄声,戚夫人立时安静下来。马车随后加快了速度,驶出官道,沿小径再前行一里,最后在一片密林中央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萧元启先将荀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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