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第547章


邓远仕咽了口口水,竭力压制情绪问道:“严老想问什么?”
严明见指了指前路,示意两人便走便说,邓远仕点点头,没敢拒绝,只是跟着老大人缓缓而行。
两人前行,严明见平淡道:“宣正年间,高深一共推行新政大小五十六条,其中除去废除蒙荫制之外,只有两条与世家大族有关,分别是丈量田地和徭役不避世家,这两条新政施行之后,世家大族虽说有些抵触,最后却也没有说些什么,那你可知,高深在废除蒙荫制之前,为何要先施行这两条?”
邓远仕皱着眉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试探说道:“大楚世家大族根深蒂固,枝节更是不计其数,贸然施行后面一条废除蒙荫制,恐怕会适得其反,那宰辅大人前面的五十六条应当都是为后来做铺垫,可这两条,前面一条倒是可以为大楚增加赋税,后面一条其实可有可无,可为何宰辅大人要颁布,这其中肯定有宰辅大人的考虑,下官一时之间想不通,想不透。”
严明见笑而不语,这邓远仕有些话啊,还是喜欢藏在肚子里。
两人继续前行,走出几步之后,严明见才平淡道:“御书台之中,苑文庭被朝野看出大局在眼,举止皆有名臣风范,苏妄言则是野心极大,朝野都能看出这位状元郎想要的是什么,一般人也就罢了,可苏妄言的才能的确支撑的起他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两位才能走进御书台,你说你邓远仕,尚无前两位的东西,还喜欢藏着掖着,怎么争的过那两位?”
邓远仕苦笑不语,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要不是今天您老发话,他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走进那号称走出来之后,不是宰辅就是六部尚书的御书台。
严明见叹了口气,“江南战事事了,新政一事再无半点阻碍,不出老夫所料的话,那两位就要正式踏出御书台了,之后的朝堂,必定有这两位的一席之地,你邓远仕要是还想争一争,就把你该说的说出来,老夫也好看看你有没有能耐。”
邓远仕苦笑着摇头,“严老,我这肚子里的墨水就这么几滴,哪能还有多的,这该说的都说了。”
严明见冷着脸,不发一言。
瞧见了老大人脸色的邓远仕有些不确定说道:“倒是还有这么两句话,但纯粹是瞎说的,严老要是想听,我都告诉严老就是,就是要是说的不对,可千万别动气,为下官气出了病,不值当。”
严明见不耐烦的摆摆手,“有屁快发。”
邓远仕这才开口说道:“宰辅大人的废除蒙荫制之前的那两条有关世家大族的新政,其实依着下官来看,好似并非是试探世家大族反应,更像是告诉世家大族他们,接下来要施行更多关于他们的新政,毕竟之前那废除蒙荫制一说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严明见神色平静,没有去看这小子,只是眉头微皱。
邓远仕小心翼翼的问道:“严老,下官也是信口胡诌,这说的不合你老人家的胃口也别在意啊。”
严明见冷笑道:“邓远仕,你真是一针见血,要是你站在老夫这个位置,说不定这大楚哪里还需要高深这老家伙。”
邓远仕缩了缩脖子,哪里听不出来严老大人话里的意思。
只不过既然老大人看样子不太高兴,他也就不去问这个御书台的事了,反正他邓远仕不愁吃不愁喝的。
只不过严明见在走出宫门前,深深看了邓远仕两眼。
第二日朝会,这位姓名在陵安朝臣脑海里完全没有印象的年轻人真的被皇帝陛下召进了御书台,而那位皇帝陛下还开口笑言,说是这位年轻官员是严明见严老大人为大楚选的国之栋梁,当然,这句话皇帝陛下打趣的成分居多,可谁有知道,多年以后的朝堂,邓远仕始终牢牢把持着一部尚书之位,甚至这位在六部都担任过尚书的大人到了晚年,甚至还有机会走进三省,不过这却被老大人断然拒绝,一时间朝野传为咄咄怪事。
可邓尚书待在陵安的那些日子里,其实最喜欢做的还是提拔年轻官员,那之后的大楚,几乎每一年都有这位邓尚书发现的金玉良才。因此这位尚书大人也被朝堂戏言为选人尚书,老尚书一笑置之。
邓远仕始终记得,大楚灵运元年的晚春,在宫墙之中,那个严老大人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当时来看,无关紧要,可后来却印证了,的确不是老大人随性而问,只不过那个时候,大楚已经没了宰辅高大人,没有了严明见老大人,甚至朝堂上的重臣已经变成了苑大人和苏大人。
可严明见之言,邓远仕铭记在心。
——
离江南还有数十里的一条大江之上,有两人站在一条大船船头,以观江水两岸的壮丽风景,这两人,一人穿了一身惹眼红衣,容貌生的极美,一人则是一身青衣,腰间悬剑,只是面容清秀,但仍旧是显得很出尘。
大船上有满满一船百姓,大多是自北地而来,只有极少数本就是江南人氏。
如今江南燃起战火,却没有激起太大的百姓恐慌,一来是因为这两方都不曾找过这些百姓的麻烦,二来便是这江南虽然从未见过战事,可这一次见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惊慌。
船上自北地而来的百姓其实大多数都是士子打扮,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出自书院,书院先前便有读书人南下去江南,这紧接着的第二批第三批不就是这些时日南下?既然是同出书院,那些读书人之间便不用半日便已经熟悉,互相攀谈,说的尽是江南战事,只有极少数人其实把视线是放在的船头男女身上。
男子悬剑,可并无太多江湖草莽气,倒是不太想那种江湖武夫,再加上一身青衣,显得气态不俗,便更是容易被人认为是某个世家之中走出来的出彩子弟,现如今的大楚新政,针对世家的新政一条接上一条,完全没有要停的样子,这让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世家子弟这些时日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陵安对于这世家要如何应对,现如今只怕是有些远见的士子都能看得出来了。只不过这位青衣男子倒是不像是这些日薄西山的世家子弟一般,反倒是神色平静,这让船上不少读书人都有些好感。
只不过船上的寒门读书人居多,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攀谈的。
船头两人站立许久,那红衣女子好似是有些乏了,便自顾自坐在船头,脱去鞋袜,将一双玉足放入江水之中,感受着江水清凉,而那青衫男子笑着将她没有摆好的靴子摆的整整齐齐,没有坐下,只是站着不多说。拿举世无敌四个字换来一条性命的红衣女子气色不错,不像是之前那般惨白,但那猩红嘴唇还是很惹眼,她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无聊翻看,翻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念出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让青衫男子哑然失笑。
船头响起脚步声,青衫男子微微偏头,看着有个一身布衣缓缓而来的士子,有些意外。
那读书人先行过一礼,轻声开口,“在下齐大风,添为书院学子,这番南下江南,有幸得见叶先生,三生有幸。”
青衫男子有些意外,看着这个衣着朴素的读书人,笑问道:“你认识我?”
后者点点头,认真说道:“当日在书院,在下曾远远见过叶先生一面。”
叶如晦笑着点头,说道:“早便听闻有不少书院学子在江南战事开始之后便远赴江南,可我实在有些不明白,诸位不好好在书院里苦读,为何非要南下江南,去这个是非之地?”
齐大风笑了笑,“院长大人曾在开春有过一场讲学,内容大致便是我辈读书人为何而读书之事,说到后来,院长大人便笑道,说是不曾见过战场狼烟的读书人不算是真读书人,现如今大楚北境注定不会允许太多读书人去看看,赶巧江南有战事,只能往这里来了。”
对此,叶如晦只是笑了笑,没急着说话,现如今的大楚读书人,其实远不如当年那些名扬天下的风流人物名声响亮,以往的天下,韩围,杜言这些人名字哪一个不是天下皆知,可现如今的大楚,这样出彩的读书人,真是不多,假如这一群读书人要是真能成为像那些人一般的文坛大文豪,来江南看看其实一点都没错。
齐大风忽然问道:“先前听说叶先生在北境有一场大战,举世皆知,就是不知道叶先生现如今成了天下第一之后,要去向何处?”
叶如晦耐着性子说道:“先去江南,然后去北境,前些时候游历北匈的时候尽被人撵着打了,这次真要去那处上京城城头看看。”
齐大风对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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