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银箭)》第86章


悦耳的铮摐声从戏台飘出,舞动在观众之间,淌进心头。除去那些纯粹看热闹的粗人。稍微晓得曲乐的,都静心聆听。不少人流露出痴醉之色。
翠竹居士闭着双眼,随着音调着捋抚着颔下白须,呢喃道:“妙哉、妙哉,老夫许久没有过这种舒心的感觉了。”
清脆舒缓的曲调渐急,一段颤声便似雨打芭蕉般,叮铮地打进心头。李天纵微敛双目,剑眉慢慢皱起。握着绮绮地手紧了些,心里却无法平静,他进入了柳清的筝境!
为何柳清地筝隐隐透着落寂?这高山流水奏的是知音之情,不该是这般的,难道说柳清觉得自己并没有知音之人?李天纵心头一跳,立时拨云见日般,清晰了柳清的筝意。
筝声越来越快,一波紧接一波。清脆的铮起淙落,李天纵感觉到了那一丝烦忧、那一丝迷茫,蓦然惊醒,原来是她不愿!
这花魁之战,不是她的心意,她根本不想、不愿要这花魁之名。不愿要“掌上舞”这绰号,不愿跳舞!
李天纵想到她那双金莲小足背后的痛苦、泪水,不禁徐徐一叹,明白了那丝烦忧、那丝迷茫,柳清地心很疲倦了,只想能安宁地生活,不用假装欢愉地跳舞。
铮——
筝声突然停下,柳清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秦筝,筝上的一根丝弦断作两截。
这难道……她不由得瞪大双目,月眉高高扬起。
相传先秦春秋之时有琴师伯牙。一次他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乘船来到了汉阳江口。只是遭遇风浪,便停泊于一小山之下。到了夜晚。风浪逐渐平息,云开月出,景色甚是迷人。见此美景,伯牙琴兴大发,取琴对月而抚,只是到了兴致高昂时,琴弦却忽然而断。
他顿起疑云,这琴弦莫名中断,却是为何?思索间,隐约看见岸边有人,便出声相询。
一问之下得知,那人原来是山中樵夫,名为钟子期,寻琴声而来的。伯牙不禁好奇,一个打柴人,也懂他的琴声?岂料樵夫钟子期果然能听懂琴意,说这是描绘「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伯牙顿时大惊,说「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两人越谈越投机,都心生相见恨晚之感,便结拜为异姓兄弟,并约定来年中秋再到此相会。
只是到了第二年之时,伯牙来寻,却只得子期死讯。伯牙痛失知音,来到钟子期坟前,奏起了《高山流水》,奏罢,便摔琴绝弦,终身不操,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传闻说,奏《高山流水》之时,若然觅得知音,丝弦便会自断。柳清望着那根断弦,想起方才好似听到一声叹息,弦便断了,这叹息者定然是自己的知音人!
她心中一颤,往左侧望去,只见陆滇脸有呆色,懵然不解。柳清芳心一沉,颦着月眉咬了咬嘴唇,又细细回想起那声叹息来。
玩味之下,心中生起一股感觉,令柳清的螓首一转,往右侧看去,明眸紧紧锁在那个白衫公子身上。
李天纵见柳清望来,便对她淡淡一笑。
是他!柳清微张樱嘴地呆了呆,旋即回过头来,盈盈起身施礼,垂着的柳眸黯然了些。
“清清技拙,竟弄断筝弦,让大家见笑了。”柳清柔柔地道罢,便往戏台左侧莲步走去,婀娜地身子轻轻摇摆。
观众们大是惋惜,纷纷嗡嗡地谈论起来,有赞不绝口的,也有幸灾乐祸、讽刺讥笑的。最为其可惜的莫不过五位裁判,尤其是翠竹居士,叹息不止:“这筝好生扫兴,何时断弦不好,偏偏待此时来断!气煞老夫也。”
“待会儿,我得给陆兄、柳姑娘说,要将那筝焚了!”刑无忧愤恨地磨牙道,倒了一杯满酒,往口中送去。
陆滇起身迎了上去,扶住柳清一只手,对她安慰一笑:“清清,这筝弦断了便断了,你无须自责,横竖这回合赢的希望不大。”说着他顿了顿,双目里闪过一抹自信的亮光,道:“等下第二回合,你地莲舞一出,定是会赢的;到了第三回合,机会便来了。”
柳清默默地听着。
第101章 弃琴取笛
在一阵饱含期待、激动的掌声之下,一身白衣胜雪的绮绮施着妙步来到舞台中央,俏脸淡雅若仙,盈盈一笑,便似清溪过涧入心头,又如暖暖春风拂面,令人不禁忘却烦忧,只剩满腹愉悦。
此时台上的秦筝已经被美婢抱着退回后台,眼见案凳亦被移去,众人无不是一脸诧异不解,莫非这琴案与筝案还有何分别?
蓦然响起一阵惊呼,随即便是杂乱聒噪的嗡嗡讨论声。
只见绮绮从衣袖间取出一支浅绿色的竹笛来,那竹笛的笛身缠有丝弦,末端束有红色飘穗,摇摆间轻舞于空。
望着前所未见的观众人潮,她心里无不紧张,镇定、镇定!一定不能有负公子的期望。她似柳清那般,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将那颗狂跳的心平复下来,她欠身施了施礼,自若淡笑:“诸位贵人,绮绮有礼了。接下来绮绮会以笛子吹奏一曲,至于是何曲子,各位先容绮绮卖个关子!”
下边的观众便似炸开了锅,惊愕得张大嘴巴的不在少数,有着绝妙琴技的绮绮姑娘,在这花魁乐斗赛上,居然以笛曲应战?荒谬了吧!可是现实又摆在眼前。
看绮绮说得不似有假,那些专程为听其琴声仙乐而来、早已期待多日的琴迷们,顿时有若冰封,呆呆滞滞的好似没了三魂六魄;也有满脸惆然,吟着此情此景的伤感诗词;更有甚者。呼天抢地、悲痛欲绝,没两下就老泪纵横,涕泪交集,看起来着实凄惨无比。
除此之外,倒亦有发出嘘声地,不过没嘘得两声,就被周围绮绮的琴迷怒目而视。维持秩序的官差也随之而来。
坐在戏台侧边的李天纵听着那些惊呼声,不禁莞尔笑了笑。嘴角微微翘起一弧弯线,他就是要大家知道,绮绮并不是只擅抚琴一道的,她用这竹笛,照样能赢下!
他那双星眸里满是促狭之意,目光一转下,隐约见到对面陆滇脸上的错愕和疑惑。不由得轻哼了声。
原本以为这场花魁战是柳清的主意,他敬陆滇是个不羁狂生,对其颇有好感;只是方才听懂柳清地筝意后,才知道她对这花魁战是不情愿的,这般想来,多半是敌不过陆滇的柔情蜜语,柳清才下的战书。
好在,以他的识人之能。看得出陆滇并不是什么虚伪的奸佞之辈,观其对柳清的感情,倒不似是假,却不知是何原因,让他如此为难佳人?
“绮绮为何以笛出战?他在打着什么主意……”陆滇紧紧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他们便这么有信心。能以笛子取胜?”他说着,不由得横了旁边柳清一眼,惋惜地叹道:“清清,若然你方才筝弦不断,以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未必会输给绮绮的笛曲。”
柳清轻颦着月眉,美眸中泛着自责之色,她娇怯道:“陆郎,对不起,都怪清清先前没有细查好筝弦。你莫要生气好么?”
陆滇依然绷着脸苦思。闻言并不理会。良久才渐缓下来,叹道:“我没生气。这也不能怪你,要是你方才筝弦未曾断,或许他们就不会似现下这般,以竹笛出战了。”
柳清往舞台那边望去,看了看绮绮,又如蜻蜓点水般瞥了李天纵一眼,便斜下美眸,虽然觉得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以竹笛出战地,却没有反驳陆滇的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好个李天纵!”茶碗呯啪地跃了跃,当当落下,刑无忧怒黑了脸,咬牙道:“李天纵这厮实在天下第一吝啬小气!绮绮的琴声,便只有他听得,我们听不得,只能听听笛子!这厮好狠!”
早在京城之时,就经常听闻临仙绿绮的绝世琴技如何如何超凡入圣、她的琴声如何如何只应天上有,如今到了临仙,以为可以借此机会一闻仙乐,怎晓得!
他越想越气,便要撸起衣袖冲上戏台去,将李天纵拽过问个明白。
坐在他旁边的闲云居士眼尖察觉到,怎么肯让刑无忧捣乱去,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笑道:“小公子,莫急莫急,不妨先听听绮绮姑娘的笛曲!如若还是不满,再找小李公子算账不迟。”
自从经过上次文斗,闲云居士就对李天纵常常赞赏不绝,现在这般情况,他却认为绝非是李天纵要一人独霸绮绮地琴声所至,试问能作出“南山空谷书一卷,疯也痴癫,狂也痴癫”的人,怎会如此心胸狭窄?
刑无忧一听这话也有理,便压下满腹怒气,仰头痛饮了杯酒,道:“我且看看他是否耍人!”
这时,观众们的杂乱声音渐渐消退了,皆静下心来准备听绮绮的笛曲。
方才的情况,在李天纵意料之中,他早就对绮绮言明,提前安抚好。绮绮见情形与公子说的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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