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杂货商》第45章


真有脾气了。大约是去找彭公子了,到时候了自然回。咱们吃吧。”
到了三更天还不见人回,唐刀脑门一紧,抹着额头吩咐人赶紧出去找,更是让舒鸿笺随他去衙门报官。舒鸿笺见他如此紧张,也不由得心紧了紧:“也是怪事,这个时辰了还不回。但也不用报官……”“我们来此一无故二无亲,彭少三究竟何人也不清楚。七爷的名声已然在外,我们这一路来昌南,怕是早被人盯上了!我真是罪该该死,她要真有事,我以死向郡主谢罪也弥补不了。如来观音保佑啊,保佑七爷和我过这一劫!”
天亮时,已在金陵的沐海棠收到八百里加急传书,信上只有一句:七爷被劫,生死未卜。
这是在求援。沐海棠拿着信纸站在漫天白雪里,看着远处成亲队伍越来越近,那红色刺眼,让她一时有些无措的看着这一切,不知该何去何从。身旁的轻竹撑着伞连叫了好几声郡主,唐剑则立马上前捡起已飘落的信纸,还未说话,就听得已缓神的人突然说道:“四叔今日大婚,只能沐斌去找朝中大臣向昌南施压。”否则,没人会重视一个买卖人的生死。而这也并非不可能,驻守昌南的督陶官都是朝廷大员,只要事关他们,朝廷必重视。
常宁公主大婚,指明要她这个侄女在场,她哪也不能去。坐在宴厅内,目光一直锁着沐斌,却没发现,隔一桌之远的地方,同样有双炙热的目光锁着她。今日参加喜宴的大臣不少,沐斌并未出宴厅,看来要找的人就在这其中。与她同一桌的朱悦然见她魂不守舍,不由得笑笑:“终究还是有点良心,也不枉她对你一直如此上心。”
这误解沐海棠懒得去辩解,更不愿在此时再与这人斗,只是略笑着微微点头:“姑姑尚能笑,那海棠也当说声恭喜。”朱悦然听了这话,果然顿时失了气势,捏着酒杯不语言,只是摇头又摇头。
终于,沐斌负手向这边走了过来,似是闲散的走动找人说话,恰巧看到了自家妹妹,于是上前倾身侧耳道:“南昌府布政司和督指挥使司都已派人通传,务必翻遍昌南找出沈七俭。妹妹可放心些了。”
话说七俭这头,确是遭了劫。那日与舒鸿笺置气且是小事,更气的是不知该如何解眼前这个局。一个人满腹心事在人生地不熟的街道上乱走,走出了城门也不自知。出了城门不远算是回过神,想回去找彭少三,却被突然蹿出的几个匪人给截住。
此时她正被绑在一间黑屋内,言语不得,动弹不得。如此境地,脑子里竟一片空明,想过花娘,想过郡主,想过娘亲和不离,可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命殒此地。这不甘里仇恨的比重却没有那颗抱负心大。小时候的茶香,后来的盐香,如今若隐若现的瓷香,都在唤着她,唤她清醒,唤她冷静。终于,脑子里一片空明,静静的等待。
门终于被打开了,但没人说话,而是又有一个重物被扔了进来,重重的撞在她身上。等门关上,眼睛再次适应黑暗,这才看清被扔进来的还是个人,同样被绑了手脚堵住口唇的人,而且,同样是个女子。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良久,女子开始唔唔的挪动。七俭一瞬间会意,这是让她帮忙解开嘴里的绑布。待女子俯身在她双手间时,她手心感觉到热气的喷洒,浑身的感观仿佛都被这热量唤醒,于是用被绑着手尽力去帮女子。
两人来来回回几次,还是没能成功,女子似是累了,把脸靠在七俭双手间歇息了会又用舌尖抵抵她手心示意她继续。这回,老天终于是开了眼。
被解开嘴里绑布的女子长舒一口气的抬起身来,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亮晶晶的,直直的看着七俭:“你也是大夫?同是落难人,楚云舒先感谢恩人出手相助!”
颇为豪气的语气,不似一般女子的温婉羞涩,是女大夫,大约也是个常在江湖中走动的女子。七俭笑笑点头,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来,你转身,我先帮你把手上的绑绳咬开。”
黑暗中看不太清,而手上的绑绳的结又太过结实,女子好几次都连着七俭的皮肉一起咬住,七俭也一声不吭的任她继续。只要能解开绳子,才有逃走的希望。把所有绳子都解开时,两人已费尽全力,再加上过程中一直担心有人闯入,这会是身心俱疲,相互靠在一起直喘气。
等到两人恢复些许体力说话时,女子才知道七俭不是大夫,大惊而起:“你不是大夫他们抓你来做什么?此处瘟疫蔓延,他们只抓大夫啊。”一听此处有瘟疫,七俭更惊的坐起来:“既有瘟疫,他们绑你这个大夫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去帮他们治病吗?”楚云舒愣了一下才道:“他们抓我让我治,我看了说治不好,他们以为我不给治,就把我给绑这了。就你所知,有听过瘟疫被治好的么?”
七俭知道这是实话,自她懂事起,就没听过哪出了瘟疫能被治好的。
各自沉默了一会,楚云舒又问了七俭是做什么的,得知她是盐商,恍然大悟的点头:“听闻此处瘟疫就是少盐吃了腐烂肉食引起,不知谁造谣说多吃盐能抑制瘟疫,估摸着这才把你给抓来了。”七俭听了这话是又好笑又悲哀。她是盐商又如何,总不能随身携带大担的盐四处走动吧。又或者,这些人只是为了找人出气,最终找了个盐商。
两人又沉默下来,似乎入夜了,天气变得异常寒。楚云舒独自抱着忍了一会,终是打着颤音说道:“太冷了……”七俭也被冻得打冷颤,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把穿着出来的棉袍脱了下来:“穿上吧。我身上还有件貂绒能御寒。”不说这假话估计楚云舒是不会穿,这会见楚云舒犹豫的接过衣服,七俭也颇感欣慰,就算要死,临死前做了件好事,救了个能悬壶济世的大夫也不错。
肆壹回
常宁公主大婚前已开府,但如今她还是居住宫中,驸马大婚之后则居公主府。这会春和殿内永安公主朱玉英和怀庆大长公主(朱元璋六女,建文帝时因向朱棣泄露朝中事务而下狱。附马王宁在朱棣坐位后封永春侯,两人皆喜欢朱棣次子汉王朱高煦,常向皇帝举荐立汉王为太子。)都在,朱悦然也在,同样可说是藩王家属,沐海棠与这群人不敢比,连朱悦然她都差得远,只能偏安一隅坐着,不想让这中间的任何人注意到。
春和殿也有猫,且不止一只。这会几人悄声拢在一起指着那两只猫说话,又忽的笑出声来,沐海棠就懂了,她们是在说昨夜春闺之事,因皇族女子的闺房之事都是宫正和姑姑们用猫来教的,这也是她从懂事起就厌恶猫的原因。
谁说官家儿女在这事上含羞带怯的?沐海棠不由得对那些诗词鄙夷了一番,心中也别有一番滋味。眼前这被众星捧月的人,再也不是她能依在怀里肆意的常宁姑姑,而是又多了一重身份:沐家长辈。那些或许曾存在过的明明暗暗,都只能当没有过,就这样,好似陌生人,离得这么远的看着,只能离得这么远的看着。
终于,这场女人间的戏要散了,但起身行礼时,沐海棠却收到了常宁公主的眼神,让她留下的眼神。一时进退为难,迟疑间,永安公主随意的一瞥让她心中一紧,赶紧俯身随其他女眷一同退下。
女眷一般从西华门出宫,沐海棠这会被朱悦然拽着走,越来越觉得方向不对,赶紧把人拉住:“姑姑这是往哪走?”“好不容易见着,你觉着我会错过她的任何?”——朱悦然笑着说这话,却让沐海棠觉得心酸无比,只得打岔:“你倒是不把我四叔放眼里。”朱悦然依然笑笑,只是没再说话,又拉着她往前走了一阵指着前面说:“前边就是奉天殿的范围了,大臣们刚下早朝,想不想去瞧瞧?今日宫中本就多女眷,被人撞见也可说走错,不会被上报遭训斥。难得机会,走吧。”
这人真是为了心里的人愿付出所有,为了托住她这是无所不用其极。沐海棠想明白这点,也就随她了。此处确不是女眷能来的地方,若不是昨日常宁公主大婚,朱悦然也没这么大胆子敢扯着她来此。
两人离奉天殿越来越近时,两名穿着孔雀官补的官员突然出现在拐角处,看到对方时,四人皆愣住。沐海棠先反应过来,微扯了一下朱悦然,两人同时叫了一声大人。两位朝官此时也看清了她们身着郡主服,于是赶紧行礼,行完礼四人还是愣住不知该往哪走。两位朝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奉天殿外怎会有郡主走动。还是沐海棠反应快些,牵着朱悦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走了一段,才猛然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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