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杂货商》第44章


世上最厉害的那把刀——明黄色的,出鞘就能血染万里河山的那把刀。”
这话里的杀意让沐海棠愣住,她觉得面前的人真的变了,开始变得心硬,或者说心狠。在说着如此血腥的话语时,眼神还能如此温柔,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不会实现的话。
正想避开这有些灼灼且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发现手臂上的力道从握变成了钳。些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未说话,又听得她说:“即使我是女子,妻仇不报,同样耻于立世。如此简单的道理。竟和我作对,你将心比心细细想想,告诉我,我真的该放过胡氏?”
一句将心比心,是在说他日两人成了彼此的妻,若逢一遭不测,是否希望彼此为自己亲手报仇。
沐海棠一时无言以对,最后避开锋芒而回:“胳膊疼……”
七俭似如梦初醒般赶紧把人放开,一脸愧色的动了动嘴唇,歉意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两人对峙了一会,沐海棠眼角酸涩的执起她的手低头低语:“明日你启程去昌南,我也要应召启程回京,同路可好?”
“高攀不起。”——一句话,已负手转身,留清癯背影给无可奈何的人。
“那要唐家兄弟谁与你同行?”——虽然已是心涩不已,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就是怕这人赌气到底,安危也不要。
“都不要。人多反倒引人注意,我们轻车简行就好。别让他们暗中跟着,我不需要。除非,你一定要行使主家权利,要知道我们一举一动,要派人监视就随你。”说完欲走,沐海棠赶紧拉住她,这一来一回的僵持,让沐海棠略觉心累,一时脱口而出:“沈七俭,你果真是女子,真真一小女子。”
话音落,换来一句冷笑,用力的拂手站得远些。目光里带着复杂且明显受伤的悲哀点点头道:“现在看清不晚!该是可喜可贺!”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的常宁公主姑姑是天之骄女,天潢贵胄的公主!去!赶紧去找她!还用得着找人替你赚这些俗物?有她替你撑着这片天,待他日仿效个大唐武后,你就可做大明第一女皇!”
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了过来,打完后沐海棠把手捏起,藏在衣袖里,神情却依旧稳得冷淡:“你该知道我为何打你。”七俭捂着脸泪珠一串串的往上掉,但语调终是冷静下来:“不知道。不过,打得好。主子教训奴才,就该是这样的气魄。不需要理由。”说完终于是转身离开。
其实哪有不懂,人忌祸从口出,要想成大事,就要做到无论有多愤怒,即使即将冤死,有些话,还是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因为那会连累许多许多人跟着自己死去。而刚才那些话,若被第三个人听到,则会立马酿成一场血雨腥风。
不知为何,不单纯是郡主放走胡氏这件事在心中发酵了,还有些别的事,这些事掺杂在一起,在心中发酵,就要冲破胸口的感觉,难受至极。以至于一时失去理智。这会一个人走到后院角落,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一路跟来的沐海棠站在柱子后闭眼听了一会就再也听不下去,隐约能感觉到这人在委屈什么。最大的委屈,莫过于无能为力。譬如花娘的仇、胡氏的事,还有,余丰年,还有,常宁公主——是啊,这是一个聪慧且敏感至极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感知到什么。
沐海棠依旧攥紧手心隐忍着,缓缓走出去,走到七俭身边,慢慢抱住她:“她带给你的恐惧是我先前没想到的。别害怕,我与她相识这些年,知道该如何与她周旋。守信,这些我都可以应付,可是你别哭啊,你一哭我真的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小到大,这种感觉就父亲离世时有过。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你那么生气的对我说主仆,说缘尽……”
七俭突然回转身抱住了正在喃喃自语的人,两人抱得紧的拥在一起,不再说什么,只是抱紧彼此来释怀先前的一切不快。不希望对方感觉到害怕,磕磕绊绊着走,慢慢也就学会了扶持的释义。同为女子,彼此扶持,大约就是对爱这回事温柔的回应。
肆拾回
从西南往东南走,一路见着雪越落越大。七俭还是先行两日,就是不肯同行,沐海棠心头本还有些愠怒,但见这会的大雪,也庆幸那人先走,否则被雪阻住路程,又要躁了。因先前就听过她和彭少三先前就约好了初十左右昌南见,对于做买卖讲诚信,这人可分毫不打马虎眼。
驿站内,余丰年见郡主一直托腮噙笑的看雪,从始至终眼角也不对他瞄一下,这让他莫名愤怒。捏着酒杯,上前一手搭在了郡主肩上:“夫人晚间吃得甚少,可是身体不适?”
沐海棠不动神色的转头,看到厢房内的两桌都已经喝得醺醉,二叔三叔更是没往这边瞧。难怪这人壮了狗胆敢上前,这一路可都缩得跟耗子一样,刚吃饭还不敢一起,是黔国公为大局说了句‘上京之事兹事体大,沐家人个个光明磊落’他才敢落座吃饭。
随手拔下朱钗,倒拿着把那只手抵了下去,神色依然平静道:“这一路,你别惹我,我不惹你,相安无事抵京最好。若你甚是无事硬要撩拨起事来,我倒也奉陪。怎么,如今是想做什么不如明说。”这一席话让余丰年握紧拳头,脸上却不得还僵笑着:“怎会是撩拨惹事,不论如何,如今我还是你夫……”君字未落音,就听得那边桌上有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惊得他回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赶忙后退几步离沐海棠远些,随后悄然走到门边出去了。
沐昂见他出门,轻蔑的笑笑,端起酒碗道:“兄弟们喝好了!明日加急赶路!”
这次奉命前来的锦衣卫千户赵宗岩把这一幕看得清楚,喝了碗里的酒,也找了个由头先走了出去。
过了长沙府再往上走就是南昌,这几日赶路辛苦,队伍好不容易停下歇息,七俭本以为该是舒鸿笺叫苦最甚,哪想到竟是跟来的唐刀一路在埋怨这路赶得太急太急,急得像是在和他过不去一般。这会翘二郎腿,用手抹汗,望着黑掉的天直喘气,歇息了一阵一挥手:“不成了我去睡一觉,吃饭别叫我了。”
七俭也是明白他有气,因自己这一路都不怎么搭理他。虽是郡主让她来的,但无论怎么说,有他和他的人在,这一路走得安心,倒是自个心气重些了,波及到不相干的人了。想明白这些,七俭让舒鸿笺去吩咐跑堂的留些热食,等他起来想吃东西了就能去吃。这一路急赶路,没带女婢,本是想让舒鸿笺和薛家嫂子随后赶来,但舒鸿笺一口拒掉,说账房不在,只懂赚钱不懂管钱的主家可没法过日子。这话说得七俭气笑,都忘了么,她才是最正统的账房出身。
不论如何,在和彭少三约好的日子赶到了昌南。在客栈安顿好,七俭在房间给滇地的人写信,一旁炉子上烧的茶水生出袅袅热气。天气尚寒,在这生了炉子的房间里也得是棉袍皮帽。舒鸿笺进房时见窗户开着,呵了一声:“这么豪迈,病了可别向郡主诉可怜。”
七俭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捏着笔杆叹了一声摇头又继续写。封缄书信时,摇头叹道:“我与她,暂且搁置也好。”
这是舒鸿笺头一回听七俭谈与郡主间的事,先前无论什么情况都闷声不言语,好似没这回事一般。心里头都替郡主不值了好几回。如今头一回听这人正面面对这事,说出的话却是可暂且搁置,更是替郡主不值且狠狠在心里啐了七俭一口。面上也没闲着,讽笑着嗯了一声:“这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胡氏可能会叛主跟余家吗?她又不傻。她做那蠢事,只因是对郡主太过愚忠。或者那种感情不能称之为愚忠,是你我不能理解的。但是郡主理解,郡主能明明白白的感知到。换个位置想,你若是郡主,你能如何?你不好受,郡主能好受?”
七俭听了这话不仅没动容,反而回了一声冷笑:“倒是忘了是谁在秦淮河边数落我忘旧。话还在耳边回荡,你教我怎么听你如今这番话?”“你!”——舒鸿笺着实没想到七俭能拿这事来说,不由得羞愤的甩了袖袍:“你果真是不识好人心!一事归一事也能被你这样扯来一起说。那你就这么着吧,我这些话全当自作多情了!”
两人不欢而散。吃晚饭时唐刀问值守的下属七俭去哪了,得到回应是说出门了,发好大的怒不让人跟着。听了这话唐刀刚想说话,舒鸿笺就说:“不管她,随她去。还真有脾气了。大约是去找彭公子了,到时候了自然回。咱们吃吧。”
到了三更天还不见人回,唐刀脑门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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