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成香屑途》第60章


坐下么?”
霍震霆淡淡一笑请她入座,余梦琴坐下说:“恐怕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眼高于顶、飞扬跋扈之人吧!先父是正五品通政司参议,先慈亦出身名门,若不是时局动乱,我恐怕早就是诰命在身的官家夫人呐!现如今落到了如此地步,亦是时也命也!”
她说完话就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桌上台灯的琉璃串珠吊坠,烟波浩渺地看了霍震霆一眼,霍震霆不禁坐直了身子。余梦琴继续把玩着台灯,光影转换间,就露出她美好的颜容和万种风情。
霍震霆将右手肘搁在桌上撑着头问:“咱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如何?”
余梦琴勾唇得意一笑,拿起桌上的掐金丝线手包,率先走在了前面。
等两人进了房间,余梦琴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摘下了头上的发梳,瀑布长发披散到肩头。她小心地上前解开霍震霆衣服上的纽扣,手指都因为得意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霍震霆突然抡起手一巴掌将余梦琴抽倒在地,余梦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震霆。
霍震霆指着她的鼻尖说:“我最烦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官家了,你们视商户为贱籍,不许商户后代入仕;提高税率盘削商户;商户穿衣、建房、乘车等都有规格歧视。你不是自诩自己出身高贵么?可你看看现在自己这发浪模样有多恶心!你以为我是那猪狗不如的,被你一勾搭就上了套,你好去我家娘子跟前耀武扬威……你真是有够蠢的!”
霍震霆正了正衣领,继续补刀道:“连姐夫都不放过还不如干脆出去挂牌好了!”然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余梦琴和一室狼藉。
余梦琴接近崩溃,痛苦失声。她确实是因为前几天看到霍大奶奶的风光模样内心不服,想自己出身高贵,样貌不俗,凭什么败给余夕瑶。她准备今日用了霍震霆,然后去余夕瑶跟前显摆,让她以后还敢得意不?谁知道那霍震霆真不是盏省油的灯,自己的图谋只怕他早就看穿了,还陪着自己演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羞辱自己。他说的对,自己真是一蠢货!
想当初在余府时,她亦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后来余府败落后去了舅家陈家,也没有受委屈。偏生折在了婚嫁之事上,先是那不成器的汪少游,后又委身为表哥妾侍。到最后,竟还轮到以前最最瞧不起的商户来指责自己,真是节操扫地!余梦琴坐在冰凉的地上,将满腔冤屈都哭出来……
陈锦鸿坐立不安地终于等到余梦琴回家。他一把挽起余梦琴的手说:“这是到哪儿去了?闹这么晚!”余梦琴推开他的手,默默地坐到椅子上。
陈锦鸿走到余梦琴身边坐下说:“我与你商量一件事儿,你带着黄鹂先回乡下老夫人身边吧,我有一些事情要做!”
余梦琴如梦方醒地抬眼望着他说:“你让我回乡下?你觉得老夫人他们会给我好脸色看么?”
陈锦鸿叹道:“娘亲一直都很疼你的,你去乡下他们不会真为难你的!”
余梦琴只是哭着摇头:“你要做什么事儿?竟连我也不要了!”
陈锦鸿说:“我打算带着学生一起北上请命!”
余梦琴闻言像被针蛰了一样弹起来道:“你去请命?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路上了么?你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能起什么大用?”
陈锦鸿站起身来,双目赤红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虽然半世潦倒,时也命也!但断不能因此折了这身傲骨,输了读书人的气节!”
余梦琴冷笑道:“好啊!自古武死战,文死谏,你自去北上请命,就将我扔在上海得了!”说完摔门进了室内,竟再也不出来。
陈锦鸿最终还是在第二天天明离开,将家里的钱财都留与余梦琴,自己只穿着那身玄色镶边宝蓝长袍离去。他带着学生一路北上请命,颠沛流离间终于病死在路边,也不知被安葬到哪里了。可最终心之所归,求仁得仁!
余梦琴没有回乡下,只是想方设法地留在了上海!
第57章 恩怨
待得霍震霆在上海安顿好生意后,就带着霍大奶奶回了一趟姑苏。这些年没有回老家,心里还真是思念地紧。
现如今,霍家在姑苏的生意基本上都是二爷霍震航在打理了,四爷霍震宇还是一直守着博学女子学堂。霍四奶奶许碧柔为霍震宇生的儿子向学也都开始读书识字了。
霍大奶奶见着丽姐儿、光第、耀祖、天佑、向学等家中小字辈儿真是越看越喜欢,给他们一人一支仙人采灵芝金如意和一管西洋墨水笔,训导他们好好读书。霍二奶奶想念远在美利坚的大女儿惠姐儿,拉着霍大奶奶的手询问不停,霍大奶奶告知她惠姐儿在学校里的优异表现,霍二奶奶听了边欢喜边抹眼泪。
霍震霆与兄弟们久别重逢,也是彻夜长谈。霍震航提到前些年,姑苏这边的动乱,各路军阀你来我往,苦的总是老百姓。也多亏霍家家底厚,才熬过了这些年头,可惜也是今不如昔了。霍震霆暗地里叮嘱了霍震航一些生意上的门道,霍震航听了自是受益匪浅。
霍大奶奶听说李瑾瑜早于几年前因病去世,她的二弟李瑾仪因为闹革命被关在了县衙里。三妹李瑾珊早已失宠于陈良坤,陈良坤对于李瑾仪的事儿甩手不管。现在李家上下正四处寻路子捞人。
霍大奶奶自己偷偷联系了表哥乔意涵,请他出面为李瑾仪做保。乔意涵做了这么多年大律师,对于官府里的事儿也是一门清,再加上霍大奶奶在后面舍得用钱,耗了大半个月还真的把李瑾仪给捞出来了。
乔意涵特意在得月楼订了一个包厢,想让霍大奶奶与李家人见一见。
霍大奶奶穿着淡绿色潞绸如意纹旗袍,局促不安地坐在紫檀镂花圆桌后面,她本以为李家人不会来的,谁知道李瑾仪和李瑾珊竟然一起来了。
霍大奶奶看着李家兄妹,从他们相似的面容上还可以依稀看到李瑾瑜的影子,她默默低头说:“我知道你们一直因为李瑾瑜的事情而记恨我和夫君,对于李瑾瑜我是真的很愧疚。我也不期望你们会原谅我,因为错了就是错了,但我还是要对你们忏悔,真的对不住……”
霍大奶奶掏出手绢擦拭着眼角说:“其实李瑾瑜是个好人,是我们夫妻误了她……”
李氏兄妹默无表情地看着霍大奶奶声泪俱下,过了半饷,李瑾仪才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们李家确实一直记着大姐无辜被休弃的仇,三妹还为了报仇竟不惜委身做妾。但现如今国难当头,家仇旧恨也只能放在一边。我也不期望我身边的亲人被这桩仇恨套牢,终身不得安宁!”
话说到此,李瑾珊竟是捂着脸痛苦起来。李瑾仪将妹妹扶起来,对霍大奶奶说:“我李家以后再也不会向你夫妻寻仇,但也不会原谅你夫妻,我们从此只是陌路!”
霍大奶奶捂着嘴只是说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李氏兄妹就那样离开。后来听说李瑾仪投入到革命军中去了,李瑾珊也在一天夜里从陈良坤的后宅离奇失踪,不知去向。
那年清明,霍大奶奶自去李瑾瑜的坟前祭拜,她跪在坟前说:“昔日我家道中落,承你亲厚相待,可我却与震霆有了私情,害你被休弃。时至今日,我每念及此,都愧疚不安。现如今你因病辞世,我只求你九泉之下得以安宁,来生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从此相爱终身,不离不弃!”
霍大奶奶说罢站起身,一转头却看到霍震霆穿着一身鸦青色暗纹刻丝长袍,站在不远处。想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都是知晓的。
霍震霆慢慢上前,终于也在李瑾瑜的坟前跪下了,慢慢说:“李氏,我与你是结发夫妻,本应共谐连理。只可惜我心中另有所爱,不愿意与你敷衍终身,所以决然与你和离。是我误了你!我这样的男子确是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且好好安息,下辈子好好爱惜自己,莫再为男人而伤害自己!”
这时候,起了一阵风,将李瑾瑜坟前的钱纸卷到空中,霍震霆和霍大奶奶看着漫天飞舞的钱纸,就恍如这乱世之中的浮萍之命,无所依持!
霍震霆夫妇在姑苏逗留了一段时间,处理完一些家务事,就重回了上海。此时的上海已是暗潮汹涌,各国人马,各方势力都在这里相互纠结。
霍大奶奶的好友沈慧珍,在英格丽逗留的时候嫁给了一个英国人,夫妻俩在欧战中辗转颠簸吃了不少苦头,现如今终于生活安稳了。她丈夫亨利先生在瑞士银行任职,夫妻俩现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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