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第118章


奕清欢看着安阳,眼睛一眨不眨,悄悄走近,没有吵醒她,屋内寒凉,她猛地忆起何事,又命人去取披风来,盖在她的身上。睡着的安阳,容色显得十分疲惫,亦毫无防备。
呼吸绵长,修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奕清欢静静坐于一旁,白净的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数字,她取过细细看了许久,目露笑意,安阳的字迹少了以前的锋芒,字如其人,安阳确实通透许多了。
她坐等着,细细凝视安阳睡颜也不觉枯燥,外间黑了,飘落几片雪花,屋内的人也不知晓。安阳似是睡够了,辗转醒来,看到身上的披风,猛然抬眼,面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笑影。
她笑了,奕清欢自然也笑,见她坐直身子,伸手替她紧了紧领口,神色自然,指尖触到安阳颈间肌肤,两人俱是一颤。安阳抬首望着她,三载间的别离,陛下好像未曾在意。
奕清欢的手留在安阳肩上,不舍离去,温柔依旧,笑道:“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我来此找过,常澍亦是。”
原是如此,大概被销毁了。安阳颔首,不觉失落,仿若眼前人在,就不会有失落这般的感觉。两人坐的近,膝盖碰着膝盖,安阳嗅着她身上如旧的香气,莫名安心,略一抬头,就触到奕清欢的双眸,漆黑如墨,带着不多见的淡雅笑意。
触及这般轻松笑意,安阳反倒拘谨,她们相处多年,她知晓奕清欢,奕清欢亦知晓她的。没有想起深彻至骨的情意,她方可镇定;论及情爱,她莫名拘谨,欲站起身,却被陛下牵住手,她只好放弃。
那些荒诞的念头,终于成真了。安阳不知该喜该悲,眨了眨眼,问及朝政,奕清欢一一回答她,光线暗了很多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不知是谁先主动,握住对方的手,两人渐渐贴近,安阳眼中闪着情欲,唇齿间发颤,她心中的爱意,是埋藏在最心底的种子,奕清欢一点一点浇灌,在岁月中发芽,在风雨中发芽。枝繁叶茂之时,一发不可收拾。
不是骤然的荒唐,不是常人的一见钟情,不是年幼无知的懵懂。
是在多年漫长的岁月中,磨炼而出。
光色不明,看不清人,看得清人心,安阳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缓缓抬手,微微俯身,捧住奕清欢的脸颊,主动亲上去。这一刻,她等了很多年,从不切合实际,到懵懂期盼,再到如今的压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殿下开始放飞自我了。
第103章 
她不想再拒了; 世人谩骂; 便让他们骂去。生前身后名; 得来; 并不值钱。
这种颓唐弃世的想法,在脑海里停留半息; 在她清醒过来时,就不见了。吻过了; 她便松开奕清欢; 方才微凉的身子忽然间变得火热; 她有些无措地将双手置于膝上,不敢去看奕清欢。
奕清欢看不清她的神色; 毕竟年少; 血气方刚,爱便是爱。她的压制反倒让自己心疼,她握上安阳膝盖上紧张的双手; 朦朦胧胧间,她轻声道:“阿蛮; 别怕。”
安阳抿着唇; 抑制着周身的发颤。她总在想; 喜欢是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若她爱得彻骨,等得艰难,却看到自己喜爱的人与他人欢好,那么; 她又该如何承受。
她等不到回应,又该如何。
她太清楚自己的性子,太明白自己有多喜爱她,她甚至愿意为这份喜欢而做出牺牲,哪怕她的性命。不见她的岁月里,她一遍一遍回想着她们相处的时光。她在想,她爱,为何要压制呢?
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发颤,呼吸急促起来,内心瞬息轰然坍塌。至少奕清欢知道她在怕,只有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怕的。她并没有表面那般镇定从容,没有世人想到的那般睿智,她做的不过是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欲望,强迫自己不去想从前的一切,留给世人的不过是个躯壳。
深深去想,没有她,她自己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多少年了,她习惯将奕清欢当作她生命里的火焰,所以,她拼命去守护这盏火焰。
“你别怕。”
奕清欢轻轻出声,伸手抱住她,感受到安阳剧烈的心跳,她将手覆在她的后颈处,仿若回到多年前,安阳大病醒来,眼中满是恍惚,纵是未落泪,也让人感受到她的害怕与无助。
安阳与从前一样,还是喜欢强撑,还是要哄的。
“阿蛮,我曾经给不了你的,现在可以。这条路我们慢慢走下去可好?”
“流言蜚语,我挡着,帝王之尊,自是天子,可以替你挡去一切。”
安阳沉默,死死咬着唇角,她只知晓,心里焰火,更大了些。
*
凌州城的雪很大,侯府里的红梅开得更美,在皑皑白雪中更加娇艳。
江北小侯爷奕暄顶着风雪入城了。
整座凌州城在大雪后,不见消寂,反更加热闹,世子府早就备好,不染纤尘,奢华不说,让人更诧异的是,他的侯府与文博侯府仅一墙之隔,凌州城内最好的地段。
红梅依旧动人,却掩盖不住冬日萧瑟,天寒人寂。安阳捧着手炉,站在廊下,望着红梅,听着隔墙的响动,残雪未退尽,存在砖瓦之上,在浅浅阳光下染着几分晶莹。
安阳将指尖覆在炭火上,垂下眼睫,望着自己莹白的指尖,叹息道:“我感觉自己好像老了,畏寒。”
屋内翻动账本的沈洛云,闻言立时抬手,瞪她一眼,“你若和江北小侯爷相比,你确实老了,大一辈的人,有必要和人家比年轻?”
安阳抬脚跨入,反驳道:“奕暄总觉得少了些磨炼,他在陛下羽翼下成长,被江北诸将呵护,若遇大事,怕是难以自持镇定。”
生来便是富贵,虽说父母早逝,但上面有奕清欢顶着,养尊处优,奕暄这个世子确实很舒坦,没有经过太多的苦难,这样的人是否会了解民间疾苦,是否知道大周江山来之不易。
沈洛云晓得她话中含义,奕暄是储君,这几乎是奕清欢早就想好的,再看向安阳愁绪的面容,揶揄道:“阿年,你是为了陛下眼中无他人,还是真的为朝堂所想?”
安阳面色红了红,轻咳几声,言道:“阿嫂想多了。”
午时,上官衍冒着寒风而归,从宫内而归,接过沈洛云手中的热茶,缓缓道:“阿年,你可曾见过小侯爷?”
两人谈的便是这人,安阳懒懒地看他一眼,声线微冷,“哥哥的意思是我去拜谒他?”
安阳眼底掀起了波澜,泛起不太友善的光泽,上官衍俊秀的面容上漾过笑意,似是将屋内的寒霜融化,“安公主想多了,论尊卑该他来的,不过被陛下阻止了,给你一份安静。”
“哥哥,你不觉得陛下此举早了些。”安阳当真面露不快,她本就不悦,陛下又非年迈,这样做总让她心里不安。
上官衍一怔,笑意微敛,“确实早了些,不过是风声罢了。”
安阳垂眸静坐了会,心中愈发不安,天光暗淡,好像又要下雪了。
*
江北小侯爷十一月末入城,在十二月初的时,女帝在昭仁殿宴请百官,为小侯爷接风,与往日不同的是,筵席不准携带家眷。
如此,沈洛云自然去不得,两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她趴在安阳膝上,红衣映着白瓷般的肌肤,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姑姑腰间揪了揪,没将玉佩拽下来,嘴巴瘪了瘪,安阳只当未见,将孩子抱给阿嫂。
小阿敏见哭都没用,乖乖地躲在阿娘怀里。安阳低眸瞧着自己一身红衣,想了想,太过惹眼,换身素净的好。以前为皇嗣时,张扬惯了,为了讽刺安瑞,在他灵堂上一袭红衣,多少人背后骂她,不尊长辈。
现在觉得自己失去了张扬的底气了,换了身紫衣,抹了些脂粉,看着铜镜内有些俗气的面孔,她终无奈道:“阿嫂,我好像和城内那些整日无趣的闺阁女儿家,无甚区别了。”
沈洛云望她一眼,神情犹如在云雾间,诧异道:“难不成你真的是少年郎?”
安阳:“……”
她若是少年郎,哪儿有奕暄那个江北小侯爷的事,早就将人踢出去了。
外间残雪未融,又现乌云,马车轮在街道上沙沙作响,隔墙的小侯爷也在此时打马入宫,两府便挤在一起了。
马车刚走,便又停下。车里的安阳看向上官衍,她性情沉稳持重,不愿就此留下口舌,自己挑开车帘,慵懒的声音响起来,“怎么回事?”
寒冬腊月,安阳说话时,唇角带起一层薄薄的白气,沾湿了眼睫,江北侯府的下人看向她,只一眼就不敢再望,奕暄亲自下马,走到车外,俯身作揖,道:“臣奕暄见过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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