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朱砂痣》第116章


“那就要问王上与国师大人,你们到底施了何法,将大安太子妃与一江妻子的魂魄相换,逼得他们不远万里寻到苍羌来,又屡次犯险。”长宁笑着,语气冷如刀刃。
扶澜猛地握紧她的手,良久方道:“你们不愿回来,我别无他选,才出此下策。”
“别无他选?”她看向他,“我们已回,你让云照将那邪术撤了吧。”
“不,不能撤……”扶澜摇头。
“为何?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想怎样?”长宁停步,语中有几分怒气。
“长宁,我时日已经不多。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陪到我死,云照自然会撤了法阵,让她们归位。”扶澜反手握紧长宁的手,苍白面容上浮现一丝红晕。
他太了解她,若不如此,就算她回宫,只怕也不愿见他。
“你威胁我!”长宁用力抽手。
扶澜死死攥着,他病体孱弱,手劲虽大,脚步却虚浮,长宁气急多用了些气道,没有挣开他的手,却将他的人拉得踉跄半步,身体倒下,竟不偏不倚地靠到她身上。他伸手,搂住她腰肢,压抑着喉间腥甜,沙哑道:“长宁,对不起。”
“对不起?”长宁任他抱住自己,呢喃道,“扶澜,你老了,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恐惧害怕……”
这两种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他身上。
岁月,从不饶人。
……
月亮攀上夜空,飞檐翘角上染着清冷霜光,夜晚的大梁宫比白天更加萧索。
江善芷站在永乐宫的华仙池前,看池里倒映的月亮,风动时水波敲碎月色,像浮冰遍洒池面。下午扶澜帝就不顾任何劝阻颁下两个旨意,一是诏告天下皇嫡子迦律已归国,即日获封太子,册封礼会在十日后举行;另一条则是因王病重,故从今日起,国事由太子监政,皇后辅政。
两条旨意一出,苍羌政局掀起大浪,只是不管他人如何反对,当日下午的军机大事,扶澜帝就已称病不出,改由长宁公主与迦律主持。
也不知他表现得怎样?她可想像不出左一江会像霍翎那样老沉地站在殿前的模样,想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他常常对自己笑的样子。
江善芷胡思乱想着,身后忽传来唤声。
“在看什么?”左一江带着两个宫人匆匆而来,看到她发呆的样子便笑了。
“看月亮喽。”江善芷转头,眼睛一亮。
他已换过衣裳,身上是套红衫袍,腰间玉束带,头戴小束冠,长发整齐绾起,一张脸于月色之下干净明朗,英挺十分。
不得不说,他极适合这样的打扮。
江善芷怔怔看他,觉得他好看极了。
“你喜欢月亮?”他问她。
她点点头,一直看他。
“江姐姐,你为难我了。”他看了眼池子,面露难色。
“我喜欢月亮,怎么就为难你了?”江善芷莫名非常。
他故作为难道:“姐姐喜欢的东西,我拼了命也要给你寻回,可你如今喜欢月亮,我在愁我要怎样才能把月亮摘给你。”
江善芷“扑哧”笑出声:“你这嘴抹了蜜么?”
左一江看她眼里愁绪与担忧被自己逗得淡了些,又道:“抹了,你要尝吗?”
“去。”江善芷羞恼,捶了他肩头一下。
“别生气,看你愁眉苦脸的,跟你闹着玩呢。你别担心,殿下的行踪我们抓紧在找了,已经派人去寻凤夷族的其他人,看能否探得其在天罗踪迹。”左一江揉揉肩,觉着痒。
“嗯。”她点点头,其他事都苍羌国事,她也不便多问,便改口道,“你们一直商议至今?你用了饭没?”
“用过了,和那班大臣。无趣死了。”左一江双手放到脑后,身子松泛下来,“他们还聚在崇华殿等探子消息,我过来看看你,晚些时候还要过去。”
一国储君,可不好当。
他不熟苍羌政局,不知苍羌国事,虽是储君,在崇华殿上也没他说话的份,大多时候都是长宁在说话,偶尔才问他,遇到重要之处,她会向他细细解释,大有教导之意。
他这母亲,确实非比寻常。
“皇后娘娘呢?”江善芷又问。
“去看扶澜帝了。”他道。
“什么扶澜帝?那是你父王与母后。”江善芷纠正他。她也知一时间要他接受父母有些困难,但他如今身份不同,在她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到外头也这么称呼帝后,是要叫人诟病的。
“父王母后?你真信他们在早朝说的话?”左一江半嘲道。
早朝时发生的事,左一江下朝时已经都说给她听了。
“难道还会有假?”江善芷瞪大眼。
“不那么说,我如何名正言顺地成为储君?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左一江收起笑,什么亚父,什么质子,根本没有的事。当年大安与苍羌合作,一则为了牵制萨乌,二则苍羌许了数不尽的好处给大安,再加上长宁出力,这才有了两国十几年的友好邦交。
“可……他们是你父母总不会有假吧?否则扶澜帝为何执意要立你为储,甚至不惜与一众大群对立?”江善芷想不通。
左一江也不明白,只能揉揉她的头,道:“别想了,这些事想破头我们也不会有答案。你要是不累,我带你去外头走走,散散心。”
“不累。”江善芷吟吟笑起。
……
铜漏滴滴,流走岁月,泰安殿里烛台蜡泪层层叠下,偌大的寝殿笼在烛色里,昏昏催人眠。
“什么时辰了?”扶澜倚在床头坐着,昏睡了一下午,他头有些沉,胸口疼楚虽减,却还是发闷。
“戌时。”长宁坐在床沿,一边接过宫人端来的药,一边开口,“你该服药了。”
扶澜望向她。青幔之下,她低垂的面容很平静,手里拈着银勺搅着漆黑的药汤,叫他想起十四年前,他带兵攻打卑犁族时不慎受伤,手臂中了毒箭,她也是这样守在他床头,给他喂药,眼睛还泛着红,明明担心至极却始终不肯哭。
如今,他病入膏肓,马上要死了,她却已无动于衷,若不是为了易魂的事,恐怕她不会出现在自己床头。
“谢谢。”扶澜道谢,却没接她递来的药碗。
长宁只好将手收回,舀起药喂到他唇边,他这才张口,脸上有些笑意。
一碗药不多时便喂尽,宫人绞来帕子,她又亲自为他净面,擦拭脖颈。他瘦了许多,烛火打出他脸颊凹下的阴影,眼下的黑青也十分明显,他比她老得快。
“你累了?”扶澜伸手,抚向她的脸颊。
长宁侧头避过,只道:“嗯。”
她确实累了,两天两夜策马赶路,一到大梁便又上朝与人斗智,如何不累?
“那早点歇息吧。”扶澜转而握住她的手,微凉的手像块玉石。
“那我先回永乐宫了,明日再来看你。”长宁起身,却忽被他紧紧攥住手。
“别走。”扶澜道。
“你还有别的事?”长宁不解。
“不必回永乐宫,你要歇,就歇在我这里。”扶澜拉住她不肯放。
长宁蹙眉,冷冷道:“你病着,我会吵到你,且按照规矩,泰安殿不宿妃嫔。”
“你不会吵到我,我是王,规矩我说的算。”他用力一拉,把她拉下。
“扶澜!”长宁未料他病得如此虚弱,却还能骤然发大力,将她扯落床榻,气道。
到底是个男人,力气还是比她大许多。
扶澜喘着气,反身将她压在被上,凝望这张朝思暮想了十四年的脸庞。
混着药味的男人气息涌来,长宁心一颤,瞧见他眸中刻骨想思与痛苦,忽也一滞,停了挣扎。扶澜缓缓俯头,唇轻落在她嘴角,长宁却被这触感惊醒,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厌色掠过,厉声道:“放开我!”
扶澜看到她的厌恶,心里刺疼难当,妒色浮起,忍不住问她:“长宁,这么多年了,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天?”
长宁一震,手抓紧丝被,良久方笑道:“你想知道答案,就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扶澜抱着她的手缓缓松去,将脸转开,不敢再与她对视,只淡道:“我是苍羌之王。”
长宁那笑愈发苍凉,竟笑出声来。他还是不敢,不敢告诉她实话。
他问过她很多次,问她到底有没爱过他。她知道他在嫉妒谁,可他却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早在十七年前,她把自己交给他时,就已经回答过了。
那天大雨刚过,天空无云,月华清朗,她在北望楼对他说——
“王,长宁心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王,长宁愿意真正成为你的妻子,你的女人。因为,我爱你。”
可他竟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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