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宫二三事》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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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鲍勋真是不识好歹!”曹丕将信笺往地上一扔,又负手站了起来,“我再想法子,托人去求父王。”
虽然我心里非常清楚鲍勋秉公执法并无任何错处,但难免也埋怨起他的不知变通。人就是这样的,事情到了自己亲人身上,谁都没有办法冷静地用单纯的律法去衡量。
颤着手打开郭成写的竹简,也不过是写给我的寥寥数语,虽说古文是没有标点的,但在这里生活多年,断个句的本事还是会的:“弟今身陷囹圄,论罪当死,既犯国法,便无意于生。姊应以太子大业为重,勿以弟为念,节哀自爱,如违弟心,祸及他人,弟九泉之下心亦难安。望姊代陈情太子,承蒙大恩,臣不胜感激,,今生无以回报,来世必兢兢业业以效犬马微劳。弟狱中绝笔。”
我,大概明白了郭成的意思。他担心我们会为了救他不择手段,累及前程。所以他。。。。。。眼前视线骤然被淡淡的水氲挡住,泪珠顺着眼睫毛落了下来。抬头,“子桓,大概,用不着了!”
就如那书信中的意思一样,在此事被依法上报之前,郭成于狱中自尽。
然而虽说如此,陈群从谯城写信过来说鲍勋还是将这事上报给了曹操,甚至暗示了曹丕曾写信给他为郭成求情的事情。
鲍勋这人,确实讨人厌。
就像是赌气一般,曹丕也秘密遥令中尉以鲍勋主管的地方有士兵超过了休息的期限未归营为理由弹劾他,致其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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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三年正月
少府耿纪,太医令吉本,司直韦晃等人认为曹操必将篡汉,在许都兴兵反曹,意图扶持汉帝攻打邺城。被曹操留在许都的长史王必同守将严匡合力斩杀。参与此事的人皆被在谯城的曹操夷了三族,衣冠盛门坐死者多人。
联想起前事,那时曹彰来问曹丕为何明知许都有动静,父王却丝毫未动,这些就是原因。曹家父子果真是再一次放了长线,钓了大鱼。
自去年刘备开启了汉中之战的序幕以来,曹刘双方一直处于对峙状态,直到三月,曹洪曹休击退了驻军固山的张飞,马超等人。曹操才暂且放下心来,从谯城归邺。一行人前去迎接,自不必细说。
郭昱进宫看我,虽然事情已过去数月,但提起郭成之死,她仍是唉声叹气,又道:“没承想几个月前才被免职的鲍勋这么快又升了侍御史。”
“姊姊,郭成是自尽的。鲍勋依法办事,严格说来并没什么错处。即便我们心中对他有所责怪,也没有法子。”我无奈抚着她的手宽慰。
其实说实话,我们私下里让人调查过许多遍,鲍勋这人本身的的确确清清白白没黑点。曹丕能找到“郡界休兵失期”这种擦边球理由让他被免职了一段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曹操如今又升了鲍勋的职位,大概是老谋深算的曹操回邺城之后再次洞悉了一切,知道鲍勋忽然被人弹劾的原因。
弹劾鲍勋这个事情做得太失策,我和曹丕这两日也在商量,如果曹操真为此事怪责,该如何应对来着。答案竟然是,无解!
☆、第70章 有事无盐女
清清冷冷的月光,像溪水一般倾泻在庭院之中。我倚在门旁,低头看着台阶。
曹丕一大早便被曹操召唤出去了,可适才着人去探听,又说世子早就出来了。如今月亮都在云层之中穿梭横行了,他依旧没有回来。
我倚在门旁,无聊地踢着门槛。他就算是要和司马懿等人饮酒晚回来些,总是要派人回来说一声的。
记得之前曹操还在谯城的时候,曹丕写信给随去陈群好不容易哄着曹操将吴质从外地调回了邺城。那天,他早早便遣人回来说要和司马懿在城外十里长亭设宴为吴质接风洗尘。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不喝到半夜三更,不喝得不省人事是不可能回来的,因此让人去太医署要来了醒酒汤的方子,煨着几碗醒酒汤严阵以待,一等他被人扛回来,按下去就灌。。。。。。
对他而言,这方法比三番四次叮嘱他喝酒伤身要管用的多;他一想到喝醒酒汤那么难受,在外头饮酒的时候往往自觉地有了些节制。
“世子回来了!”随着院中小婢女的声音,我立即抬头望了过去。
曹丕随手把身上大氅脱了扔给婢女,一言不发地踏着月光穿梭过院子。虽然不曾皱眉头,也没有垂头丧气,但在我看来很明显,他在生气,很大的气。
是不是,真的因为郭成的事给他添了麻烦?
我小心翼翼地从门前迎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把连拖带拽地拉着进了书房。听得“刷”地一声,房门瞬间移上。
“出什么事了?”我不明所以地挣脱开来,左手上下轻揉着自己右臂缓解疼痛,“是不是父王说了什么?”
“为何,要瞒着我?”曹丕慢慢迫近,气势凌然地将我逼坐在榻上,按上我的双肩,低沉着声音道,“之前,母亲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可是,今日问了卫汛才知道,自己,竟是个傻子。”
我双手反撑着矮榻,仰头望着他,心里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纵然,一开始就清楚平日里温和儒雅的世子形象有一半是演出来的,可骤然看到他冰冷到毫无一丝神情的样子,还是感到了几分陌生。
该说什么呢?我不是故意瞒你的?然而好像就是故意的。
还好,这个方式,比起梦里还是温和许多的。
“还记得伏典吗?”我轻闭上眼睛回忆道,“那是我第一次拿刀,也是。。。。。。唯一一次杀人。”
“我早说过,伏典是我杀的。”他加紧了手上的力度,抢白道。
“曾经也想那样告诉自己来着。”我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笑了笑问他,“可那时,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惊讶,子桓肯定也没见过,女人拿着刀在你面前杀人吧?”
“伏氏一族本就是灭族死罪,死在谁的手中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曹丕顿了一顿,才道,“更何况那时情况,他们姐弟二人先行暗算,我一时不慎,身上负伤,你一时情急罢了。”
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当然也知道伏氏一族之后被曹操灭族了。道理我都懂,可是伏典是死在我手中的,更重要的是,是我亲手拿着刀砍进了他的身体,是我真真切切地看着血从他身上不断地流出来,看见他断气之后怒目圆睁,呲牙咧嘴的凄惨之状。
这种感觉和上位者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拖下去斩”,看不到对方死状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总之,那一日过后,心神难安。明明是干干净净地一盆水,落在眼中会忽然变成血水,只能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洗手;时常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忽生梦魇。”我想了想,举了个例子,“这种情况,大概比你小时候见到董贵人之死之后的不安要严重些吧。”
毕竟董贵人只是死在他面前而已,而伏典,是死在我的刀下的。
“之后的事,我皆明白了。”他原本紧绷着的脸庞总算有了一丝神情,不过只是皱眉,“为何什么都不同我说?那个时候,我,尚不能让你全心依靠吗?”
“是!”简单明了的一个字。
后来大概还有听了张春华的故事心生感慨的原因吧。有时想着若是大家将事情挑明了,哪日吵架之时,他会不会也像司马懿对张春华那般脱口而出,“你个连人都敢杀的毒妇!”呢?
其实他一直以来真的待我很好。只是我早说过,自己是一个自私透顶且缺乏安全感的人而已。我之所以竭尽一切的想去帮他赢世子之位,一方面自是因为那是他从小的愿望;另一方面则是我想要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这样即便有朝一日他厌我恶我,也至少能记得那一点点情义。
当然到现在为止,这些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没有办法,我就是那样的人。
“还真是,坦诚呢!”他牵了牵嘴角,毫不掩饰地嘲讽,“我总以为是自己为人太过刻薄寡恩的缘故,所以上天降罪,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我苦笑摇头,“即便是所谓上天降罪,也只是降罪于我一人。。。。。。”。
“闭嘴!”还未及说完,又进一步感受到了双肩之上手的力度,他双眼微红,死死地盯着我,“你不懂,竟一点儿都不懂。”
我,不懂什么?疑问地抬头,刚想将话问清楚,却听得外头门下,有人禀道:“世子,甄夫人说有要事,请您速速前去相商。”
曹丕慢慢松了手,撇过头去再不看我。他似很快便调整了状态,转身夺门离开了这里。
那日过后,很长一段日子,我没见到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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