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504章


李氏不由自主坐直身子,敛容正色道:“为娘心甘情愿,绝无任何人相强。”
“是么?”陈滢轻声反问,缓缓垂首。
然而,片刻后,她忽又抬头,一双眸子已然弯作月牙儿:“如此便好。”
李氏见状,心底蓦地一酸,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只是,思及陈劭此前叮咛,她又将那酸楚强按下去,举手佯作掩袖,竭力抑住声音里的微颤:“我的儿,难为你了。”
“不为难,只要娘欢喜快乐,女儿也就欢喜快乐。”陈滢平静地道,面上笑意不减。
李氏点了点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喉头已然哽住,到底开不得声,只默然无语。
这几番问答,意在题外,母女二人虽心思各异,却也各自了然。
第701章 不再多等
回府后,陈滢摒退众人,连裴恕亦不叫跟着,只独自于小书房中静坐。
今日得来的信息,必须加以厘清,以便她做进一步安排。
可是,枯坐了半日,她有一多半儿的时间,却皆在心神不宁。
看李氏的态度,想必她已然知道了些什么,且亦清楚她的选择是何种意味。
她不想离开陈劭。
一天都不想。
陈滢尊重她的选择。
可是,理智上清楚,却并不代表情感上的认同。
若非那个隐约的猜测,陈滢说不定当场就把话给挑明了。
而直觉却告诉她,不能。
她需要得到裴恕的确证。
近两小时的思考,这是陈滢得出的唯一答案。
而当她推门而出时,恰见裴恕于阶前踱步。
他黑着张脸,身上气息冷若寒冰,周身三尺内的空气都仿佛结了霜。丫鬟仆妇尽皆瑟瑟发抖,缩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廊下,头都不敢抬。
哪怕最大胆的寻真,亦不敢近前。
委实是小侯爷的气势太骇人,那眼神瞪过来,就跟要杀人也似。
幸运的是,这怪异的氛围,在陈滢出现后,终得缓解。
“你办好事儿了?”一见陈滢的身形,裴恕立时回寒转暖,黑脸上绽出灿烂的笑,仿若朝阳初升,一口白牙尤其晃眼。
陈滢将手虚遮于眼前,笑道:“我哪里有事要办,不过是坐着想点东西而已。”她指了指脑袋,微笑道:“这里有些乱,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那夫人可整理好了?”裴恕笑问,大步行至她跟前,醇酒般的声线,温柔得能醉死人。
陈滢点了点头:“我想好了。”
她放下手,抬头看向他,澄静眸光若秋水长天:“既然你就在这里,那么我就直接问吧。之前你告诉我说,让我等到三月再看。现在已经快到三月底了,请问,我可以行动了吗?”
裴恕神色一凝。
那个瞬间,他的唇角下意识斜去一旁。
不过,这表情快得稍纵即逝,几令人以为是错觉。
“只要过了这个三月,阿蛮想怎么做都成。”他望住陈滢,眸光温柔,语声随暮春的风拂来,磁沉有若拨弦:“阿蛮就再等上几日,好不好?”
最后三字,隐有求恳之意。
“好。”陈滢想也不想地应下了。
那一刹,她面上的笑容与裴恕如出一辙。
“阿恕,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三月一过,多一天我都不会再等,这一点望你记住。”她拧着嘴角道。
裴恕微眄了眸顾她,唇角亦自往旁一斜:“我记住了。三月一过,你做甚么都行,我绝不会再有二话。”
语罢,二人相视而笑。
廊下众仆看看陈滢,再看看裴恕,齐齐抱臂发抖。
这两夫妻也笑得太吓人了,小孩子见了都得哭。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自己根本毫无自觉,保不齐私下还以为他们笑得很正式、很礼貌、很合乎应酬的规范。
众仆役俱皆低头缩肩,恨不能把身子抵进墙角才好。
唯有寻真与知实,面上划过几分忧色。
她们姑娘的这种笑容,多是冲着不熟悉、不亲近之人才会有的。
可是,小侯爷是姑娘的夫君啊,姑娘如何与他也生份了?这才新婚没几天呢。
寻真愁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眉头险些拧得解不开,知实亦敛首不语。
自然,这一双婢女小小的忧虑,陈滢与裴恕皆是不知的。
就在方才,当他们互相冲对方笑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我信她(他)。
无论他(她)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
这两个结论,为这次短暂的、打哑谜般的对话,划下了句号。
接下来,他们继续享受他们的新婚生活。
专管值宿的郑嫂子与惠婶儿,夜夜听着那咿呀床板之声过三更方停,而每日天光未亮,小夫妻便相携着出屋,一去校场、一去跨院儿。
至于平常用饭、交谈、读书习字诸事,侯爷并夫人亦是和和美美地,纵不是好得蜜里调油,却也差相仿佛。
郑、惠二人自是欢喜不禁,日夜烧香拜佛,祈祷上天保佑他们夫人早早有孕,为裴家开枝散叶。
不觉间,时序已至谷雨节气,巧的是,那一日,盛京城亦应景儿地下了场小雨。
这雨来得识趣,细若银针、沾衣欲湿,夜半来、天明去,寥寥淡淡,若一场清梦。
到次日,唯阶上湿渍、庭前落红,昭示着这最后一场春雨的落幕。
建章宫大监孙朝礼,便是踏着那清晨湿漉漉的街道,突然造访了威远侯府。
他此行带来了元嘉帝的口谕,陛下着威远侯即刻觐见。
裴恕匆匆随他去了,而这一去,便再不曾回来。
下晌时分,郎廷玉回府报信:元嘉帝命裴恕马上离京,有要事需得处置。
“侯爷要处置什么事,方便透露一下么?”将郑嫂子打发下去收拾衣裳包袱,陈滢延郎廷玉坐了,低声问道。
郎廷玉头摇得像拨啷鼓:“属下不知道。主子只说要属下送几件衣裳进宫,拿了包袱主子就得走。”
陈滢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试探地问:“我可以去送送他么?”
郎廷玉立时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个……怕是不成的。”
“为什么?”陈滢追问,丝毫不为接下来的大胆言辞而感到害羞:“我和阿恕新婚还没到十天呢,突然间的他就要出远门儿,我身为新妇,自然是舍不得他走的,送一送都不行么?”
郎廷玉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再过一息,连嘴巴也张大了
我的个天,这话也是能当着人面儿说的?
可再一转念,他又很想要笑。
哎哟喂,可真瞧不出啊,他们夫人竟还是个热情似火的主儿呢,怪道他们爷整天咧嘴傻乐呢,却原来是琴瑟和鸣,小夫妻要好得很哪。
郎廷玉兴兴头头地想着,又悄眼打量陈滢。
谁想,就这么打量着吧,他就又觉着有点不大对劲儿。
按理说,这话都说了出来,他们夫人怎么着也该有个样儿,要么娇羞、要么不舍,再不然来个泫然欲泣什么的,可他们夫人却连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看了过来。
简直淡定得反常。
第702章 早有对策
看着那双干净如水的眼眸,不知何故,郎廷玉那心里就有点儿发飘,落不着底也似,又像是五脏六腑都被那眼睛给看透了,从头顶心直凉到脚底板儿。
“是陛下不允许我送阿恕么?”陈滢的语声又响了起来,清淡的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郎廷玉干咳两声,又吭哧半晌,最后总算吐出句整话:“那什么……主子如今在建章宫,陛下并没叫主子出来。”
陈滢了然地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是平淡的。
原来,这是元嘉帝的意思。
圣意已明,她自不好再坚持,且建章宫亦有明令:无召入内者斩。
而元嘉帝既无宣召,则留在建章宫的裴恕,便更不会由得陈滢相送。
元嘉帝摆明车马,就是希望裴恕悄悄地走,什么人都别见。
“除了这事儿,主子还要属下告诉夫人,主子会带走一半儿人手,属下也要跟着去,剩下的一半儿人手便由夫人调度,由老何辅佐夫人。”郎廷玉又道,悄悄抬起头,眼神儿飞快地往旁一溜。
寻真肃立于陈滢身后,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旁视。
郎廷玉颇失望,习惯性地抓抓头,忽又想起陈滢还在前坐着,忙端正身形,眼睛也老老实实低下去,不敢再往旁看。
陈滢看他片刻,忍不住弯了弯眸。
郎廷玉那点儿想头,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时郑嫂子将包袱收拾妥当,霍嬷嬷亦到了,拉着郎廷玉叮嘱了半天儿,方放他去,复又转过脸来,柔声安慰陈滢:“夫人,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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