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第171章


段新钰默然。
这不废话嘛,她自然知道留王是随遇安的弟弟。
陛下闭闭眼,长出一口气,咬着牙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他并不是孤的亲生子,是孤当年,从随家抱来的质子。”
没错,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论他对留王再好,再怎么由心把他当做亲生子,都遮掩不了当年他抱他回来的目的并不纯这一事实。
那是他怕随家虐待他儿子,而从随家人手里抢过来押在手里的质子。
相益彰和段新钰猝然转过头,震惊地看向旁边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神情的留王。
这一刻,无数情绪和回忆从眼前闪过,他们想起陛下对留王的无条件疼宠,想起留王分明没有争储的意思但却一直与相益彰针锋相对,以及听闻大师过来后,他过于关心的态度。
原来,原来是这样……
许久,相益彰眼里闪过复杂和感伤,他突然想起爷爷走的时候。
那个时候,爷爷经常无缘无故盯着他发呆,且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在通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当时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以及父亲和母亲对他的冷淡,当时他还在奇怪,明明这两人对他十分冷淡,冷淡到几乎不想见他的地步,但在听完爷爷立下的遗嘱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当时他们各自的子女还想闹过,但硬是被他们压了下去。
当时他以为,即使不说,他们心里应当还是有一点点他的位子,却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那些遗产,根本就不是留给他,而是留给这个早年被父皇硬生生抢走的孩子。
他整个人怔怔的,一时间都痴了。
不知过去多久,留王抬起了头,看向上首的陛下,眼里满是愤恨,怨怼,“若不是您,我何至于与家里分开整整二十年,何至于连亲爷爷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明白您爱护太子的心,但我又有什么错呢?我就活该成为保障他安全的一道护栏吗?”
见到留王眼里的怨恨,陛下就白了脸,这些年他努力弥补,各种溺爱,就怕看见这一天,可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每说一句话,陛下的脸就白一分,直至最后,他的脸已经不见任何红润,白的恍如白。粉,惨白惨白的。
段新钰回过神,听到他这话,慢慢拧紧了眉。
虽,虽然陛下这事做的是有点不地道,但是,但是陛下这么些年到底没亏待他啊,他怎么能这般说话?
动动唇,看向相益彰,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好似还没回过神,整个人恍恍惚惚,根本没留意到留王说的话。
留王整个人爆发过后,算是将这四年心里所有的郁闷和怨愤全部排泄了出去,他眼眶通红,鼻尖也一撮红,脸蛋浮起两坨不正常的潮红,衬托其他地方愈发惨白,额头与脖子里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他吸吸鼻子,慢慢平静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到达了一种寂静状态,许久,平静道:“陛下,我这次来,是想请求大师送我回家。”
他连父皇都不愿意喊了。
陛下闭闭眼,过了会,又睁开,眼里的疼痛浓郁而沉久,他转向大师,沉声,“大师,可有办法?”
大师撩起眼皮,不紧不慢道:“依旧是那个办法,需要太子妃的帮忙。”
顿了顿,他转头,望向一脸冷淡,冷淡得好似要将自个整个人从皇宫中剥离出去的留王,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么不紧不慢,“留王殿下,你错了,陛下并没有强迫你和父母分开,是你父母自愿的,他们从陛下那里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金钱,然后将你交给了陛下,换句话说,这是陛下与你父母做的一份平等自愿的交易。”
第146章 
“当年你父亲做生意破产; 到处借钱欲使东风再起,但肯帮助你父亲的人却寥寥无几,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找到了你父亲,与你父亲做了一个交换,事前我们已经将所有事情; 包括为了保证太子的安全要将你带走这件事; 都一一讲清楚了,结果很明显,你父亲只是考虑了一晚就答应了我们的交易。”
留王愣愣地听大师说完这一席话,神情一片空白; 整个人似呆住了,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
陛下叹口气唤住大师; 道:“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穿梭问题。”
他没有阻止大师说这些话,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带留王走; 但看今天他的样子,想必是一定要回去了,既然如此; 就由他们来告诉他整件事情的经过,省的将来回去; 若看到他父亲母亲各自有了新归宿,新家庭,再从里面得知当时的真相; 心里受到的冲击更大。
不过,看到留王这番失魂落魄,心里所有的期待都破灭以至于整个人都心灰意冷的样子,他心里一痛,忙补充道:“留王,当年你父亲之所以同意与我做交易,不仅仅是想要借钱,更主要是你心肺有问题,现代污染严重,估计你不懂何为污染严重,但等你将来回去,你就明白了,大夫曾告诉你父亲,你这种情况最好送到乡下,山里,空气清新没有污染的地方,不能长时间待在城市那种污染严重的地方,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才同意我将你带走。”
这也是这么多年留王身子一直不好的原因。
留王眼睛一亮,满怀希冀道:“真的?”
陛下点头,“自然是真的。”
留王脸上缓缓绽放一抹笑容,但这笑容,太过灿烂,又太过短暂,转眼间,他就恢复成了原来的冷淡与自嘲。
他哪里不清楚,这是父皇诳他的,纵然有些许这种原因,但更主要,是为了钱。
他的亲生父亲,为了钱,将他卖了。
他自嘲一笑,眼底莹莹泪光闪过。
“这么些年,父亲母亲从不曾在意过我。”突然,殿内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众人一愣,转头看去,就看到相益彰盯着前方,没看任何人,冷冷淡淡径自说话。
虽然他没看任何人,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父亲母亲正是留王的亲生父母亲。
“但爷爷去世前,曾主张要把一大半遗产全部留给我,他们居然丝毫不反对,当时我不理解,但现在想来,他们真正想留给的人是你。”
就像即使他在那个世界待了二十年,叫了旁人二十年的爹娘,但父皇从始至终,都一直将太子这个位子给他留着。
父母亲情,血缘至亲,不只是说说而已。
陛下紧紧攥住扶手,心里充斥着怒气,无奈,心酸还有愧疚。
他一直没来得及问太子在那边过的怎样,但也间接从太子妃嘴里听到过一些情况,加上太子初来时的状态,他以为他儿子过得还不错,那对夫妻会像他对待留王一样对待他儿子,没想到……
闭上眼,努力压着舌头下颚,他将指甲紧紧攥到手里,感受掌心清晰而深刻的痛,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内心的怒气。
父母的关心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有多么重要,来自现代的他怎么会不了解。
但是,但是……他突然泄了气,颓丧地靠在后背上。
这件事最该怪的是他自己,如果不是他贪恋这边的权势,放不下这边的一切,狠心将太子一个人扔在那边,太子怎会一个人孤苦无依地长大。
亲生父亲尚且不称职,又怎能埋怨他人呢?
而太子说完后,留王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呆呆地看向他,似乎有些没听懂。
桃花眼睁圆,眼角一抹晕色拉得很长,整个人给人一种很惊艳精致的感觉,但偏偏,他眼睛睁得通圆,眼神呆呆的,好似一只惊住了的猫儿。
段新钰突然觉得这样子的留王很可爱。
他一直是嘲讽的,冷淡的,今日所见,又添了一分怨怼,但此时好似才是他的真性情,呆呆的,天真的可爱。
抿抿唇,她拉住了旁边相益彰的手,手心的温度度到他身上,给他以温暖。
相益彰回头看她一眼,蓦然笑出来,此时他的笑不再饱含冷淡与寡清,而是深蕴一种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温暖气息。
他现在清楚了,原来他并不是不得父母疼爱的孩子,他有一心为他打算考量的父亲,为了怕他受苦受罪,千般仔细,万般小心都不为过。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埋怨的呢?
停了会,他看向留王,轻声道:“不论是爷爷,还是父母,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留王眼睫毛颤颤,泪珠蓦然滚了下来。
————
两天之后,大师走了。
段新钰没办法去送他,不过陛下以及太子,陈王和留王都去了。
那天将所有事情都说开后,明显感觉所有人关系都更进了一步,陛下也明言对留王说:“不论怎样,你都是孤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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