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浮生)》第206章


式鸾咬着唇看着房梁,没有做声,只是眸底慢慢湿润了。
“嬗儿是你的唯一,我相信你在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亲生孩儿了,我自问没有能力待他比你更好,所以你比我更像一个母亲。其实,我早猜到了你之所以来到去病身边,也是陛下的安排,是要你将去病的一举一动都禀告给他,以防卫家兵权在手,滋生野心。”
“那你为何……”
“那我为何不除去你?很简单。第一,嬗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第二,去病和大将军满心都是边疆、百姓,从无不可告人之私心;第三,除掉你,陛下还会再派人来,与其让一个我不熟悉的人监视去病,我宁愿监视之人是你。好了,现下你我二人都开诚布公地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了。简单一句话,我还需要你照顾嬗儿,就
像从前一样,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嬗儿的娘,你不会失去他!”
式鸾惊呆了,哆嗦着腿向前一步:“你、你说得是真的?”
容笑颌首微笑:“是真的!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以后他只是多了一个母亲而已,我并不是要跟你抢他,但是以后,我会对他严加管束,不会再让他这样骄纵下去。这样一来,你以后还可以做你的慈母,他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也不能没有个地方哭诉啊,你说是不是?”
式鸾终于信了,这回她再也克制不住眼里的泪水,用双手捂着口鼻,哽咽道:“那陛下那边……”
“陛下那里,你该如何禀报便如何禀报好了,一切依旧。”
“夫人!”式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数颗泪珠啪啪砸在地上,“请您原谅式鸾的无礼,我是因为……”
容笑伸手搀扶起她,缓缓道:“你以为我要逼迫你母子分离,所以一心求死,我当你是姐妹,感同身受,又怎会不明白?别哭了,哭得眼睛肿了叫嬗儿看到,反会怪我欺负你啦。”话落,从怀里扯出一条崭新的绢帕,为式鸾拭去泪水。
式鸾噗嗤一笑,难为情地低下头。
二人平稳了情绪,打开房门,拉着手走出院落,正瞧见赵破奴牵来一匹小马,霍去病将霍嬗抱到了马背上。
院外大树下站着两队家仆,领头之人掌中托着墨盘,上面有一大一小两张硬弓,树旁还立着一匹良驹,仔细一认,正是落霜。
落霜金辔金鞍,斜佩箭囊,中有数支黑羽尾翎迎风微颤,铁蹄轻踏红尘,朝容笑高声长嘶,模样看起来很是神气。
霍去病不知在哪里给儿子打造了一身小小的铠甲,此刻罩在小孩身上,映着喷薄而出的朝阳金辉,颇显几分英武的气势。
小小孩童拽着马缰,开心得咯咯直笑,一扭脸瞧见二女携手而出,直着嗓子叫:“娘,你快看我啊!”
式鸾看得眼睛湿润,想应声却不敢,偷偷瞄了容笑一眼。
容笑朝她弯弯嘴角,示意她夸赞儿子两句,式鸾这才大着胆子喝彩:“小公子,你这样瞧起来极似将军上阵杀敌的模样,只是小心别摔了!”
霍嬗嘿嘿一乐,点点头,犹豫了一刹,终于又扭捏着开口:“嗯,那个,爹说以后我要跟你学骑射,你刚才在房里露的那一手功夫,能不能也一并教我啊?”
容笑没想到儿子会主动向自己开口,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去病却误会容笑伤
心,举起手悬在霍嬗的头顶作势要打,瞪着眼睛低声叱责:“什么这个、那个的?臭小子,方才爹怎么和你说的?爹允你骑马,你就叫人,是也不是?不叫,你就给我下马!”
他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小,只有霍嬗和他自己听得到,哪知道容笑耳力好,将此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想到这父子二人讨价还价的幼稚画面,容笑就忍不住偷乐,于是解围道:“嬗儿,为了区分我和式鸾,以后你还是管她叫娘,嗯,就管我叫‘妈’好了。”
霍去病和赵破奴都奇道:“妈?”
容笑捂着嘴,噗嗤一乐:“我只有嬗儿这一个儿子,你们这两个大儿子我可收不起,以后再别这样多礼啦!”
霍赵二人这才反应过来,窘得差点钻到小马肚子底下,一个两个脸色红扑扑地举头看天看树。
霍嬗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爹和赵叔叔这种害羞的模样,也被逗得在马上前仰后合,大感这个“妈”有趣,何况不叫她“娘”,也就没了背弃式鸾的感觉,于是大大方方地朗叫一声:“妈!”
容笑被孩子叫得心花怒放,大声应了一遍,自家仆手中的托盘上劈掌夺过弓箭,翻身骑上落霜。
万千金光斜射透树,晨风轻拂,容笑彩衣墨发飞舞,偏首嫣然一笑,美得好似林中之蝶,“嬗儿,走,去靶场!妈今天射个连珠箭给你瞧瞧!”
霍嬗看得有些怔住了,红着小脸道:“妈,你的连珠箭,比得过李敢叔叔么?而且,你还没换铠甲呢!”
容笑撇嘴道:“箭法跟穿什么衣裳有关系么?你妈我就是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该射连珠箭也还是会射啊!你李敢叔叔的箭法的确是出神入化不假,但我能射到二百步开外,他能么?嘿嘿,口说无凭,今日就让你开开眼!驾——”
厉叱一声,落霜如脱弦之箭激射而出,急得霍嬗在后面乱拍小马:“妈,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162陇上横吹霜色刀:广殁
霍嬗得了父母的遗传;颇有些学武的天分,同容笑相处了两个月,竟也把小弓小箭摆弄得有模似样。
可以料想,假以时日,这位小公子的骑射之术不会在乃父之下。
霍嬗欢喜之余,同容笑的关系拉近许多;日日夜夜纠缠着她,净讲些孩子气的话;非说要再多学些本事,好早些陪父亲上阵杀敌。
见他母子二人的亲情一日浓似一日;霍去病颇感欣慰,将府中之事放心地交给容笑料理,自己则费劲周折;终于得到天子和卫家首肯他和容笑的婚事,于是偷偷在卫府和卫青共同筹备婚期事宜,想给容笑来个大大的惊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一天,噩耗传来,说是李广将军在家中自尽了。
容笑乍听此讯,手中的一盏茶猝然坠在地上,崩碎的瓷片险些划破儿子的小脸。
霍去病知道,这许多年来,容笑对李家的感情很复杂,李敢当初对她有相救提携之恩,她又总觉得愧对李雁,所以无时无刻不想弥补无意中犯下的过失,可惜李敢兄妹——尤其是李雁——不大领情,始终不肯允她再踏入李府一步。
本来李敢跟着霍家军征战数年,立了功劳,还被封了关内侯,成了家,生了一子一女,和同在霍家军麾下的“高不识”多少也算有些同袍情谊,然而霍去病向陛下和舅舅卫青正式提出要迎娶容笑以后,“高不识”的身份就在朝堂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李家人自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从此对其退避三舍,生怕再有一丝半点的关联,可见李雁旧怨难忘。
正盘算着,容笑命式鸾将儿子带出房,而后开口道:“去病,还记得太乙山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霍去病苦笑一下,“那天我说,若他日李家有难,我定会施以援手,若是做不到,就叫我不得善终……”
容笑急了,以指捂住他的唇:“别胡乱诅咒自己,你记得便好,我想现在就去李家吊唁。”
霍去病一把拉住她,神色间颇有些犹豫:“李家长子李当户早亡,次子李椒前两年也没了,如今李广将军身殁,李敢独自一人戍边未归,阖府上下只有李雁姑娘独撑大局。而李广将军之所以会自尽,皆是因为他漠北一战在荒漠中迷路,延误了战机,导致伊稚斜突围而出,令舅父失了生擒单于的良机。陛下命人追其罪责,李广将军这一生都是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文官的气?这才会大骂‘不能复对刀笔吏’,而后在府内引刀自戕,免遭他人羞辱。现在李雁丧父,正是悲愤难平的时刻,若是见了你
的面,我只恐她会误解你的好意。”
容笑点点头,伏在他怀中,轻声道:“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但李雁一介深闺弱女,如何独力操办丧事?何况李将军是以戴罪之身自尽的,世态之炎凉,我比谁都再清楚不过。她又一向极为敬仰自己的父亲,此时定是哭得肝肠寸断,教人想想就难过。别说我和宝儿以前曾受李家深恩,我容笑便是个普通的汉军兵士,听说这样的惨事,也是定要去李府为将军送行的。从前是你我二人对不住雁姑娘,害她到了如今还不肯出嫁,她再怎么对我,我也是毫无怨言的,只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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