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封疆(浮生)》第205章


容笑心道,虽还是不肯叫娘,然而肯赔礼多少也算个好的开始。
朝式鸾嫣然一笑,五官显得越发精致灵动:“辛苦你了,嬗儿肯跟我说这句话,必是你的功劳。”
扭脸看一眼霍去病,使个眼色。
霍去病想起昨夜的商量,唤人进来,重赏了式鸾,这反倒叫式鸾局促难安,噗通一声跪下哭泣:“美人,啊,不,夫人!您不罚奴婢也就罢了,还赏赐于我,这叫式鸾如何有脸见您?小公子,我求求你了,夫人真的是你生母,你就叫她一声‘娘’吧!你若再不肯叫,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式鸾一向温婉可亲,几时曾经这般声色俱厉?
霍嬗看得害怕,想改口又不甘心,想坚持又怕式鸾真的出事,眼珠一转,扁扁嘴,又开始了假哭战术。
哪知式鸾失望地瞧他一眼,提高裙角站起身,转脸看向赤红的圆柱。
霍嬗怕极了,停止干嚎,伸手疾抓一把,却只抓到了式鸾的衣角,只听“撕拉”一声,式鸾状若疯妇,也不去管摔在地上的孩子,朝着柱子狂奔!
眼见婢女要血溅五步,本来端坐着的容笑身形快如闪电,腾空而至,在柱前如仙人般翩然轻落,青葱五指一伸,将式鸾给拦了下来:“哎,式鸾,你这是何苦?孩子要慢慢的教,你今天若真撞死在这里,嬗儿岂非要恨我一辈子?你到底是要我们母子相认,还是要让我们生死不能相容呢?”
式鸾听得浑身乱
抖,忙跪下道:“夫人,是奴婢见识短浅,险些犯了大错,但奴婢绝对没有要害夫人的心。真的,真的!”
容笑颌首微笑:“这个我知道。去病,你可否带嬗儿到外面玩一会儿?式鸾此刻太过激动,我想好好劝劝她,免得她再做傻事。”
霍去病点点头,抱起看容笑动作看得目瞪口呆的霍嬗,缓步走出了房,又自外面阖上了门。
听院内没有了人声,容笑这才弯腰俯首,将唇凑在式鸾的耳畔,用只有二人能够听清的气声道:“式鸾,四年了,我不再是当初的容甲员,也不再是什么容美人。四年的时光,足够我去听、去看、去想。当初在未央宫,你与我两次见面,我真的曾经以为那只是巧合,你是上天眷顾,派个好姐妹来安慰我、陪伴我……”
式鸾身子骤然发僵,手指却在身侧捏住了裙角,指尖泛白,几乎将布料刺破:“夫人你……”
容笑弯唇瞄她一眼,续道:“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你若真的曾经爱韩嫣爱得铭心刻骨,爱得要守护我这个眼睛生得与他略略相似之人,岂会那般轻易便将满腔情思转到我师父身上?唔,我知你对师父是情难自禁,这也的确不是你的错,生成他那副模样,是个生着眼睛的女子便都会喜欢,否则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一天到晚以假面示人了。当初师父拒绝你,我还觉得他无情,现下想来,他必是早就怀疑你的真面目了!”
拍拍式鸾僵硬的肩,又道:“听说,陛下最爱幻术百技,你口技如此了得,为人又十分机灵懂应变,那次我们乔装出了寿春城的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别说我了,就连同你素未谋面的淮南太子殿下都在短短的时间内对你喜爱非常,你又怎会被贬至永巷做那寒苦的仆妇多年?这是我第二个不解的地方。”
式鸾嗫嚅着嘴唇想辩解,被容笑狠狠地捏住她的肩膀打断:“我还没说完,你只管听着。第三,我动身去淮南之前,陛下曾暗示我,他已在寿春埋伏下了细作。四年前,我一直只往李尚的身上想,却从来没想过这个细作也有可能是安插在了我的身侧!刘迁、霍去病,还有我,我们三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你的眼中,你擅长口技,不只会模仿别人说话,更会模仿飞鸟走兽的叫声,所以陛下用你和李尚,还有其他人传递消息,实在是轻而易举!可笑我一直把你当成心腹,哪知道你真正的主人是当今的陛下,那个一心要铲除淮南的人!我的好式鸾,听我讲了这么多,你现在还想否认吗?”
☆、161陇上横吹霜色刀:假面
式鸾脸色惨白;默然半晌,突然站起,口发冷笑:“夫人你到底还是少算了一样——当日都城之外,骠骑将军追你而来,奴婢身为未央宫的仆妇,竟然不认得皇后的外甥;难道你不生疑?式鸾后来暗暗懊悔此举不妥,生恐夫人你对我起了疑心;谁料你将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迁太子和霍将军二人身上,竟然完全忽略了此事。陛下曾说你心思细密有急智;依式鸾看来,哈哈,不过了了;是陛下太高看你了!”
听到这种冒犯的言辞,容笑不以为忤,浑不在意地抬起手来,用指绾绾耳畔犹湿的鬓发,彩袖顺势褪下,露出一截冰雪剔透的皓腕来:“原来,戴着假面的人,不止我一个。呵,今日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轻松多了?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骨子里都透着泼辣的女子,竟能装成个唯唯诺诺与世无争的荏弱模样整整五年……”
“不是五年,是二十三年!”式鸾攥紧拳头,脸现青白,咬牙切齿地截断容笑,“你说得不错,我戴面具戴得很累了!十二岁那年,父亲送我进宫,陛下是那样喜欢我的口技,我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承宠,福泽全族,没承想陛下却要我助他陷害韩嫣。”
“什么!韩嫣是被你陷害的?”容笑有些出乎意料,两只眼睛盯住了式鸾一眨不眨。
式鸾斜乜对方,微微冷笑:“怎么,没想到么?其实太后想杀之人,怎么都能杀,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罢了。韩嫣当时在宫中有个伙伴,陛下忙于政事的时候,韩嫣总会去找这个伙伴骑射打猎。依照命令,我潜心练习那个伙伴的嗓音两日,后来扮作他的模样接近韩嫣,诳他到个隐秘的地方商量事情,待他入彀,便撕光衣衫,扑到他怀里。至于太后她老人家嘛,呵,自然是带着众人在那里守候多时了,此刻拿个人赃并获,那韩嫣还有何话好说?后来你知道了,太后以秽乱宫廷之名,赐了韩嫣死罪。我原本以为陛下会重赏于我,哪知他竟将我贬去了永巷做仆妇,一做就是十八年!是啊,是我自己太蠢,竟忘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陛下肯留我一条贱命,已然是格外开恩了,我怎能不感激涕零?后来总算调我出了那个凄凄惨惨暗无天日的永巷,我如获新生,别说让我当个细作,就是让我杀人放火,我也是肯的!不过,话说回来,见到你第一面,我着实被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韩嫣回来找我索命了……现在,你知道了前因后果,尽可以嘲笑我了!”
容笑阖目凝思一霎,轻声道:“你们真是卑鄙!”
式鸾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卑鄙?
哈哈!我才害死一条性命而已啊!夫人你呢,你亲手斩下多少颗头颅了?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堆在这霍府中怕是都要滚到大街上吧!哪颗头颅后面不是一家老小含泪的脸?说到底,你我都是为了荣华富贵,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而且,你只不过是妖,是嗜血的妖!你连人都不配做,又有何资格来谴责我?”
黑睫乍分,目光澄澈,容笑凝视对方,平静开口:“是李尚告诉你的?”
见对方没有否认,她续道:“嬗儿是我亲生的,自然也有妖的血脉,你能不嫌弃他这点,对他亲厚无比,我真心感激,所以想亲口对你说声‘谢谢’!”边说,边鞠了一躬。
式鸾有些愣神,略一思索,立刻向旁边移步,根本不受这一礼:“休再对我假惺惺的,你是何许人也,我还不知道么?当年寿春宫内,金婵的家奴采葑不过打了你侍女一个耳光,你就将她的手给活生生斩断了。现下被你知道式鸾一直欺骗于你,我岂有幸理?哼,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今日既向你坦白,就没打算活着!所以,你也不必戏弄于我。想再看我泪流满面、跪地求饶的可怜模样?哼,你少做梦了!”
容笑深深叹息:“采葑所打之人,不是我的侍女,而是我的姐妹,是你啊,式鸾!姐妹被人所欺,难道要我冷眼旁观?式鸾,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由始至终都没怪过你——你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可怜人罢了!这些年来,我陪着去病上战场,为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我心爱之人能够平安归来。他的梦想很大,是天下苍生;我的梦想很小,只是一个人。而你呢?你的梦想和希望其实早就不在陛□上了,而是嬗儿!我说得可对?”
式鸾咬着唇看着房梁,没有做声,只是眸底慢慢湿润了。
“嬗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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