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游]JustaGame》第179章

是泛起浅浅的白光，云那边的色调一路形成由暗至亮的渐变，想来是再过不久那颗红彤彤的火球便会从这最佳的位置一路攀起，跃入她的视野。
如今她换上一袭黑色的没有任何花纹修饰的长裙，双手合握于膝盖，姿态端正地坐在一把像是由手巧的匠人用藤条编织出的靠背椅上。面前是一张小圆桌，过长暗红色的台布边角刚刚曳地。在属于她的位置前，被不知何人放了一叠奶油蛋糕，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嵌在团团奶油中央，成为这块雪白的蛋糕上唯一的装点，与盛放着食物的白瓷盘子配套的还有一把精巧的银色叉子，两者组合在一起时仿佛在对她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
奇怪与突兀的组合，却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和谐地仿佛这些搭配本就该被摆放在一起。
只是，连湘想不起为何自己会坐在这里。
唯一能与自己的记忆完好衔接的部分，许要追溯到那被素雪覆盖的悬崖。
恶魔A无声逝去，整个天地中唯独剩下了她，还有那手工制作的简陋墓碑。连湘站在墓前发呆许久，直到从暗沉的空中再次飘起纷扬的小雪，她所等待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方才将她唤醒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你已经没有再见她的必要了。”不知为何他竟然一针见血地看破了她的所思所想。而从他口中吐出的回答，则带着一份身处高处者俯瞰下方的骄傲与不屑。
连湘的目光循着声音转动自己的眼珠。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如此之近，确切地说，他就坐在圆桌的另一端。懒洋洋地，几乎让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在桌上。少年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颚，专注地注视着她的那双黑色的眼珠深处透出几分狡黠的兴味。但是，少年此时从表情中泄露出的这份性格，一点都不适合他这张老实而乖巧的面相。
在看清少年熟悉的面容时，连湘轻轻地吸了口气，“俊？”她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姓名。
还没来得及从记忆断片的境况中回过神，连湘尚处于混沌中的神智又一次被展现在她面前的这不可思议的炸雷般的事实所击中。本就混乱的大脑如今更是理不清原本的思路。
“怎么会……是你？”
她没有看错。此刻与她隔着只有一张圆桌距离的，正是在不久前她所见到的怯懦少年。
少年笑弯了眼睛，他似乎对连湘所表现出的反应极为满意，“不不不，”他伸出一根指头得意地摇了摇，“在开始之前，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话音未落，与俊有着完全相同面目的少年猛得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藤椅随着他毫无预兆的站起而突兀地往后拖了几厘米，与地面摩擦时更是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噪声。
“我，并非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少年抬手置于心口，温声说道，“但据我所知，只有变成这个模样才能以最容易的方式取得你的信任……才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连湘眯起眼，怀疑地打量着眼前披着俊的外皮的少年。她自然是听懂了少年所说的每一个字——并且少年对她使用的语言还是她许久未曾正经使用过的母语——可是当这些字句连接在一起后，她却没有完全没有明白其中所含的深意。
若是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反倒应该变成她……曾经的家人的样子。事实上，连湘与那名叫“俊”的少年相处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二十分钟，怎么在眨眼之间，他就变成了最能获取她的信任的角色了呢？
“会感到困惑吗？”少年歪了歪头，轻松地复述出连湘未说出口的疑问，“这些事其实稍微想想就能够明白的……假如我真的以‘连湘’的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吗？据我所知，你可是从‘某个灵魂’中分裂出的理智的部分，我说的对吗？”
少年不断地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实则是在将连湘的思维往他所期望的方向引导。
只需稍加思考，连湘便能肯定他说的是事实。就算她在这里真的见到了自己的——“连湘”的父母，长年在恐怖游戏中轮回中培养出的思维也不会让她立即相信对方所说的话。这么一想，与她萍水相逢的俊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个有趣的巧合。”少年似乎很热衷于为她“解释”所有的真相，尽管在具体开口时的语速很快，但在一段话说话后都会留下一段恰到好处的空暇让她思考自己话中的含义，“我与这名少年，在你的意识中都扮演着极为相似的角色。所以我想，若要在你的面前挑一个身份，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相似的，角色？
连湘垂下视线，她的目光凝在面前蛋糕上那颗新鲜的草莓上。它的颜色是如此漂亮，就像点缀在纯白大理石上的最为明艳的红宝石。
俊在她所知的那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俊是藏在那场游戏背后的制作者，是操控一切的人。
那，眼前幻化为“俊”的模样的人是……？
“已经猜到答案了吗？不愧是你呢。”少年鼓励般对她露出赞许的笑容。他步履轻捷地绕过小半张圆桌的距离，停在连湘身边后突然单膝跪地，“还记得吗？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了……”少年姿态优雅地用手执起连湘置于膝盖上的手，唇畔的微笑迷人而温柔——这绝对不是那个胆小的俊会有勇气对她做出的表情。
“我的全称是‘恶魔游戏的规则书’，直接唤我‘规则书’便可。能够再次与你相见，是使我倍感光荣之事。”
少年用双手捧握着她的右手，恭顺地对她躬下颈项。动作间，露出颈后一节白皙的皮肤。
“欢迎来到，‘晨曦的茶会’。”
连湘张了张口，她忽然觉得这一时有太多的话想问，却不止应该从何说起。
“别急，慢慢来。”不需要她主动提及，就被少年再次抢了先。他顺从地扬起头，漆黑的眸子中倒映出旭日璀璨的光辉，“茶会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关于最后一件事，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为自己添上茶水后，规则书双手捧起精巧的绘着艳红蔷薇花纹的小茶杯——正是她在凭代之馆中见过的，过去与大家一道开茶会时使用的那一套。他将鼻尖凑近浅褐色的茶汤，深深地嗅了一口藏在袅袅白烟中的诱人香气。
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连湘仍然呆滞地盯着她面前的那一份草莓蛋糕。一旁放着与规则书手中配套茶具，只是即便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它所招待的客人依然不记得要去碰它一口。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暂时陷入了超负停滞的状态。规则书对她表述的都是最通俗易懂的解释，然而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与不容否认的事实。
因此，当规则书对连湘提出她可以要求他允诺一个愿望时，她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什么都可以哦。”规则书没有指责她的心不在焉，而是体贴地重复了一遍，“不用不好意思，这是能来到这里的你应得的奖赏。”
这次，连湘明白了他的意思，“愿望？”她苦涩地抿起嘴角，“什么都可以？”
规则书给了她一个很诱人的权利，可她却不知应该如何去讨要这个兑现。她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否有这样的资格，去要求对方给予自己这样的承诺。
“说说看？”敏感地体察到她纠结的情绪，规则书继续用温柔的口吻循循善诱。
连湘艰涩地吞了口唾沫。她抬起视线，正对上少年饶有兴致的眼神。
“我想回去。”她缓慢却坚定地说，“回到一切的开始。就算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也想要从头开始，回到正常的生活。”
一口气说完这些，连湘莫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指尖触及挂在耳上的那颗石头光滑的表面，便有一种安心感自心底升起，替代了盘踞胸口的所有不安。这种安心的感觉是那般酸楚，却又让她体会到那般温暖。
狐狸先生，他恐怕早就觉察到了。
另一边，规则书认真地听着她的要求。听她说完后，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杯子碰到瓷碟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不知是不是连湘的错觉，她总觉得自规则书放开茶杯之后，那上面的蔷薇好像开得更鲜艳了些。
就算他不愿答应也无所谓，连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连湘以为这场茶会就会在规则书永无休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