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8章


穿过御街,顺着渭水东流的方向再走几步,就是太液池。今晚并非佳节,渭水两岸却热闹得很,稍一打听,才知道是近日颇受恩宠的楚夫人正在过寿。 
楚夫人出身羌族,膝下育有一名八岁的公子,名为胡亥。羌女个个都生得高鼻梁深眼窝,较之汉女更显媚惑。楚夫人身段窈窕,能歌善舞,人近中年仍能圣宠不衰。
扶苏释然地笑笑。正得盛宠又如何,当年荣宠一时的郑国夫人也终究化为尘土,悄无声息地降临,又悄无声息地离去。连祭日都不被夫君重视。
荷华公主已经在太液池边等了。
荷华穿着鹅黄色的便装,配一条花青纹银线绉裙,周围没有宫人随行,她独自搅着池水,反而玩得自在。月照清辉,在她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洒了霜。
她看扶苏走得不紧不慢,催道:“皇兄怎么才来?”
扶苏笑问:“难不成我来迟了?”
荷华大步流星地迎着他走来,顿足道:“我都等许久了。”
渭水两岸歌舞升平,分散了太液池附近的守卫。此处人迹罕至,正适合他二人偷偷摸摸给郑国夫人烧纸。一丝火星在扶苏手中擦亮,逐渐燃成跃动的火团,火光红夭夭映照着荷华未施粉黛的脸,有明媚而晶莹的光亮在眼底迸射。
一叠黄纸很快烧尽了,金玉焚火而不化,荷华索性一股脑倒进池底。
她絮絮低语,和母妃说了几句体己话,然后怨道:“父皇也难免太信任那些术士了,连母妃的祭日都不准我们操办。天知道他们修了什么谗媚妖法,把父皇骗得团团转。”
公主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当着哥哥的面更是肆无忌惮。
扶苏深知她的话在理。
父皇迷信生死之说,定国之初大兴土木,庶民徭役、兵役繁重,民间已是怨声载道。
一时语塞,扶苏扫她一眼,面上依旧淡淡笑着,口气里却带了几分苛责:“在母妃面前你都不消停?”
荷华撇撇嘴,把头一沉:“我不说就是了。”
为给楚夫人庆生,渭水沿岸摆了满河的莲花纸灯,波光粼粼的碧水里,花灯宛如星光点缀着湖面,映得河岸一片通明。
事毕,扶苏和荷华一路沿渭水行着。走到一片菰草丛生的洼地,扶苏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子,捞上一只离自己最近的花灯。在身后不远处伫立的荷华也走近,学着他的样子捞起一只。
青茗在一侧劝道:“夜里露重,公子和公主早些回去吧。”
扶苏抬手道:“不妨事。”
花灯被做成了红莲模样,莲心处放着一截短粗的白色蜡烛。烛光映照着红莲,为火红的花瓣镶上一层蕊黄色的光。花灯做的惟妙惟肖,让人忍不住想低头嗅一嗅莲子的清香。
扶苏就势抻出袖中一张四方葛片。那是他正午时心烦难安,伴着荷华琴声写下的诗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劲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扶苏随意折了折,塞到花灯的夹层里,煞有介事地默念几句祷词。
小动作被荷华逮个正着,她蹭过来问:“方才皇兄在里面塞了什么?拿出来给我瞧瞧。”
“看不得。祈愿用的东西,叫人看了就不灵验了。”扶苏唬着她,把花灯放入河中,又笼着袖子搅起两波细浪,推它飘远。
**
丞相府里,疏冷的月色衬着几缕薄云。
李桓和李斯越是繁忙,宛宁的活得越是草草。终日里读书习墨,抑或和丫鬟说几句永远不搭边的话,日子过得太过松快,真是醒也无聊,睡也无聊。
皓月当空,月光笼在庭前,如积水空明,星斗满天,夏虫絮絮低鸣。
宛宁独自坐在渭溪的桥上,云意和月容分座左右两边,有一下没一下为她打着扇子。
手旁那卷《诗经》读到《秦风》一卷,不敢再往下细读,只怕读完了再也无事可做。她掰着指头算日子,满打满算两个月,她已然厌倦了秦朝的生活,接下来的无数年里,到底要靠什么消磨时光。
她正歪头怨着,半合着眼睛几乎要睡去。桥下顺水漂来三两只莲花造型的纸灯。灯芯烛火跳跃,莲叶处随风飒飒轻摇,似有暗香浮动。
宛宁百无聊赖地坐着,忽而看见有了新奇物件,忙推推云意:“去瞧瞧那是谁放的灯?”
云意答应一声,凑近了查探“小姐,这是宫里头才有的形制。”
宛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指着溪水道:“捞起来一只给我瞧瞧。”
云意随手捧起来一只火光微弱的,“呼”地一口气吹灭蜡烛,拿帕子汲干底座上的水,呈给小姐看。
宛宁左瞧瞧右看看,琢磨着没什么新鲜的,扬手命云意放回水里。她手上端不稳,一张写着字的布片顺风飘下来。布片是葛麻的质地,由于浸了水,握在手心嗖嗖生出凉意。她好奇地展开去看,墨迹遇水不化,用的是上好的乌玦墨,字体朴茂遒健,轻重有节,恰是方才《诗经》中所载的那句“山有扶苏”。
宛宁双眸一亮,禁不住笑出声来:“真是巧了。”
两个丫鬟都不识字,只知道一整天阴沉着脸的小姐终于笑了,以为是得了什么宝。
宛宁心情莫名地转好,单手将葛布轻轻一送,交到云意手里。“去。找块上好的锦缎,把它绷在上面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铛珠:古代对于珍珠等级的分类。一为大品,二为铛珠,三为走珠,四为滑珠,五为磊螺珠,六为官雨珠,七为税珠,八为葱珠。(but这等级是哪朝哪代开始划分的,我实在是无处查证)
ps:周末会对前面章节进行小修,已经看过的不用再看了,仅仅是修bug和捉虫~
☆、仙人徐福
为小姐摇了一晚上的扇子,还没来得及吃饭。月容肚里空空,摸黑到小厨房拿了个粗面儿窝头。胡乱噎了两口,月容擦擦嘴上的面渣,还不忘给云意捎回去一个。
云意散了头发,在豆大的烛灯下耐心做着针线活。针在烛火里来回燎三下,拈了线来放在嘴里抿一口,先在帛面上生了脚,再顺着葛麻的经纬一行行绷上。
月容递来一块糙面儿窝头。“来,先吃口热的再做活。”
云意头也不抬,“先放食盘里,等我把小姐吩咐的事做完。”葛麻沾了水,针头在麻面上扎不稳,她抻着举在灯上烤烤,等面料挺阔了才落针。
月容舀了一瓢水擦脸,喃喃道:“小姐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何必那么上心。难不成主子的事就是天?”
云意收了针,劈断线头,责问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年七国拼了命的打仗,是丞相看我们可怜收留我们做丫鬟,你我今天才能有口饭吃。”
月容知道她一向愚忠,于是打了个哈哈:“再不吃窝头可就硬了。”
云意伸手接过。
窝头晾得久了,面皮儿已经发冷发硬,她咽口水吞下一个,将就着勉强吃饱。
第二日,云意把绷好的葛布拿给宛宁过目。宛宁举着看了半天,心里喜欢的紧,亲手裱在青白玉的缂丝插屏上,喜不自禁。
云意见小姐时不时盯着插屏上的字发笑,忍不住问:“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叫小姐这样高兴。”
宛宁道:“是一首小诗,昨天我刚在书上读过,晚上就从花灯里发现了这个。你说巧不巧?”
“是什么诗?”云意继续笑问。
“不是什么有名的诗,头一句是‘山有扶苏’,你可曾听过?”
云意脸上一白,她虽不曾读过书,但也知道陛下和郑国夫人的佳话,更知道长公子名字的由来。“小姐快别裱着它了。上头有公子和公主的名字,叫人听去,还以为咱们小姐对皇室不敬呢。”
宛宁自由来去惯了,最恼别人管束。然而古人就是在这点上看不开,凡事都要避开皇家的名讳,一旦犯讳就是大逆不道,保不准还会因此获罪。她嘴角微向下压,语气里带着点不情愿的怒意:“我放在自己房里,还能妨着谁不成?难道他叫扶苏,就不许别人诵诗读经了?”
云意低低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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