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44章


近来最为引人瞩目的一桩事,还要属徐福出海归来。
徐福此次还朝,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的消息是已经为始皇帝找到了海外仙山的所在,不老仙药唾手可得;坏的消息是山神怨怪始皇帝祭献的贡礼太轻,不肯让徐福带着仙药回咸阳。
在寻常人眼中看来,神仙精怪的故事只存在于传说里,这次能亲耳听徐福讲起,自然是既敬畏又向往。
虽然始皇帝不是寻常人,但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听闻寻找长生仙药的事情有了眉目,始皇帝一连数日神采焕发,拨了大笔的金银钱财交托于徐福,命他数月后再度出海,并且务必要取回仙药。
始皇帝酣睡在徐福一手编织的长生梦里,久久不愿醒来。
宛宁在祈年宫里守着平静过日子,偶然听宫女们议论起徐福之事。
徐福这人在长生之事上忽悠了始皇帝多年,手腕翻转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天下人骗得团团转,这次要足了银两再度出海,她脑中忽而闪过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徐福东渡。
她想,徐福从陛下手里捞够了钱,他这次一走,十有八丨九是不会再回来了。
假如这次出海不归是早有预谋的,那么,国师和徐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势必是要和徐福一同出海的。
不过其余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一直以来最叫她揪心的,还是将来扶苏的命途。
此时她又想起国师那天捉摸不透的行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这日天朗气清,宛宁不想闷在祈年宫里,干脆带着云意去宫中四处转转。
相传,陛下扫清六国之时,每灭一国便让工匠照着那国的宫殿建造一处更宏大、更气派的宫殿群,天下一统之时,咸阳内外共有二百七十余座宫殿。
登台远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亭台楼阁。远处,尚在施工中的阿房宫已经初具雏形,亭台掩映,茂林修竹,仙云雾横,渌水荡荡。乍一眼看去,犹如仙境降临人间,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宛宁仰头望了望天,蔚辽的碧空下,朗日清风,白云悠悠,有希微的日光洒向眼底,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这样好的天气,正适合去阿房宫这种天外之境散心。
她对阿房宫的印象仅停留在那篇《阿房宫赋》中,杜牧的笔下,阿房宫是极尽奢华的皇家宸宇,现实中,阿房宫的一砖一瓦都极具神秘的色彩。
此时的阿房宫虽已初备形制,却因为骊山皇陵的缘故不得不暂停施工。
天下初定,正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始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兴土木。以至于人手不足,在万里长城、阿房宫和骊山皇陵三项大工程上,拆了东墙补西墙,时常大规模调动人员。
好在阿房宫里有一处刚刚完工的湖心小汀,尚可供人驻足游览。宛宁和云意乘着小舟向湖心靠近,今日天气晴好,水波潋滟,船工一篙撑下去,引得鱼虾成群聚来。
船工谈起阿房宫之壮阔,瞬间被打开了话匣子,满嘴的赞不绝口。
宛宁认真听着,心想后人果真没有夸大其词。
小船划到近岸处时,宛宁才发现这块宝地已经被人抢占了先机,又往前划了几篙,才发现汀中的人是国师和胡亥,再仔细瞧瞧,其中竟然还有赵高。
她对赵高避之不及,立刻命令船工掉头。
可是,这会儿返航已经来不及了,汀中仅有一座金顶小亭,国师坐在亭中和胡亥、赵高论事。国师不经意朝湖中一瞥,正巧看到宛宁,他一嗓子叫住掉头欲走的船工,亲自到汀岸接她下船。
宛宁被国师请到亭中共坐,她想不透这三人怎么会聚在一起,且又是在这样隐秘的地方,于是不敢多言,只本分的坐在一处,支棱着耳朵听三人寒暄。
国师望着她,目光深邃的作解道:“几日后我随徐仙人出海,胡亥公子和赵大人特地挑了个清净之处为我践行。”
这话显然是说给宛宁听的。
她心道,赵高是胡亥的老师,他俩出双入对并不稀奇,可是国师素来和胡亥没有交集,何必用他来践行?
赵高见她不回话,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胡亥公子听闻国师此次对仙药志在必得,硬是要为国师践行添福,以保国师顺利取回仙药,陛下万寿无疆。”不愧是陛下近身的侍臣,区区几句话说的既漂亮又客套。
宛宁应付地笑笑,回道:“公子真是孝心可嘉。”
她脸上在笑,心里却暗诽,多好的孩子到你手里也难免被领上弯路!胡亥天性纯良,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奸阉之人做老师。
才坐定不久,远处的湖中又驶来一叶小舟。
小舟越驶越近,宛宁看清了船上的人,此人年轻貌俊,风华磊落的站在船头,身着一袭内宫劲装,腰挎三尺长剑。那人虽然只是挎剑站立,但是难掩一身的凌然傲气。 
宛宁不明来者是谁,只看穿着,倒像是个宫中有品级的小吏。
此时却听胡亥在一旁拍手道:“是宋护卫来了。”
赵高双目微敛,抚衣道:“嗯,确实是宋洵来了。” 
宋护卫?宋洵?此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啊,她目光在此人身上转了几转,随即一愣,这人不就是我当日在丹云阁见过的童男,不就是扶苏派去给胡亥守门的门僮吗?
想不到几日不见,他居然已经在门僮中混出了头,摇身一变,成了小有权利的护卫。
看来,扶苏的眼光不错,宋洵果真是个可塑之才。
宋洵下船后,目光避过宛宁径直走向赵高,一改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忙屈身行礼道:“赵大人,望夷宫的午膳已经备好,还请大人和公子移步。”
赵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挑眉对胡亥说:“胡亥公子,回宫用膳吧。”
胡亥是硬被赵高拉出来见国师的,他早就饿瘪了,一摸肚皮,顺从地跟着赵高和宋洵归去。
宋洵躬身跟在赵高身后,低声慢语地讲述着午膳的菜式,从始至终未看宛宁一眼。 
看宋洵低眉顺耳的和赵高搭话,宛宁略显惊诧,自己和扶苏悉心救下的人,转眼间成了为赵高卖命的狗腿子。
而她也坐在原地始终未动,等赵高一行人乘船走了,才招呼云意离开。
国师在她身后立着,忽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要一同上船离开。
不知怎的,或许是国师早年间曾在相府中小住过的原因,宛宁对他总比对其他人多一重信任和亲近。
她想也未想便邀国师上了船,直截了当的说:“你在朝中真是如鱼得水,连胡亥公子都要亲自为你践行。” 
国师笑眯眯的说道:“比起我的如鱼得水,恐怕赵高才是真正的一手遮天吧。怎么,没瞧见刚才宋洵那副样子吗?”
宛宁不明白话中所指,直勾勾的望向他。
她只记得当日在丹云阁,她声称要救下宋洵,国师是极力反对的。 
国师添道:“真要计较起来,你才是宋洵的恩人,赵高不过是提拔了他几次,充其量算是知遇之恩,可就是这点小恩小惠,竟然就收服宋洵为他卖命了。”
说毕,他二指在宛宁头上一敲,用极低的声音嘱咐道:“用心学着点。” 
她轻揉额头,不可思议地看国师一眼。近来国师的话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虽说句句都像是好意提醒,却在无形之中给了她巨大的压力。
眼见着船已靠岸,宛宁总觉得国师能力不凡,洞察着某些她所不知道的实情,于是问:“若是你卜卦的能力真有那么准,不如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为我的夫君扶苏算一卦。”
国师轻呵一声,“我是方士,并非神算子。”接着,两手敛着衣袍下了船。 
宛宁随之下船,催问道:“到底能不能算?” 
国师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比起从前那些或坏笑或嘲笑的笑容,宛宁隐约觉着这其中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国师不答话,背向她缓行了几步,最后神秘兮兮地回头道:“此卦事关重大,你给我几天时间,待我回去好好算上一算。出海那天,你若是随扶苏公子来送行,我定当为你解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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