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63章


空气有一刻的凝滞,云意白着脸问:“夫人说什么胡话?”
宛宁默然不语,只是来回摩挲着那张小脸,孩子的哭声更甚,她忍不住将脸贴上去,默然道:“我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如何,就看今天了……”
月色幽蓝,静谧的沙丘仿佛铺着一层薄雪,李斯的宫车内亮如白昼,窗棂上投射着两个黑洞洞的人影。 
宛宁翻身跃上车头,车内的两个巨影如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失神的四下张望,心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在慌忙中,无意对上了一双凛凛慑人的目光。
“长公子夫人请留步!丞相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是宋洵。
他的声音比目光更清冷几分。 
“宋洵?你怎会在此?”她狐疑的望一眼车内,旋即苦笑道:“这么说,赵大人也在里头了?”
宋洵的表情岿然不动,一双决然的黑瞳定定瞪住她。“请夫人恕罪,下官无可奉告!”
“既然宋护卫无可奉告……”宛宁的脸色渐渐归于平静,心中翻腾的五味沉淀成一个坚定的声音——今晚,任谁也不能阻拦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并不理会宋洵,抬手扶了扶耳后的金钗,昂首跨进车内。
果不其然,李斯、赵高秉烛而谈,二人见到宛宁突然闯了进来,身子皆是一震。
赵高手中原本握着一张锦缎织成的诏书,随着宛宁来势汹汹的一句:“拜见父亲!”诏书瞬间被赵高移到跳动的烛火上。随着火苗腾起,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小篆的诏书淹没在一团明火之中。
二人愣愣看着诏书在瞬间化为灰烬,一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宛宁视若无睹,转面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真不巧,女儿想找父亲叙一叙家常,想不到赵大人也在。”
她心底响彻轻蔑的冷笑声。陛下驾崩,太子未立,扶苏在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用想也能知道刚刚被烧毁的是一道怎样的诏书。
李斯的眼神始终在躲闪,车内静了好一会儿,赵高起身笑道:“夫人孝心可嘉,既然夫人是专程来探望丞相的,那么下官也不好多做叨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退出去。“下官告辞,告辞。”
李斯仍旧不发一言,耳后传来赵高带着宋洵离去的脚步声。宛宁兀自提起一只酒壶,缓缓斟了一杯,看着面前的至亲之人,她突然感到无力责难,更无力质问。
“父亲……”她沉声唤道。 
“宛宁……”李斯几乎是与她同时脱口而出。 
二人只喊出了一句称呼,余下的话又卡在咽喉,父女俩对望一眼,又无奈的彼此移开眼睛。
宛宁转动手中的酒樽,左手旁尚带着余温的灰烬登时跳出一丝火星,她眼中一亮,抿了一口苦酒,该说的终归还是要说的。
“陛下驾崩了,是不是?”
李斯靠在车壁上,肃容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宛宁,你切莫信口胡说。”
宛宁轻笑两声:“父亲不愧是丞相,遇到这等大事竟还能如此沉着。女儿当然知道诅咒陛下是死罪,可是,秘不发丧,欺瞒天下,这又该定什么罪呢?”
李斯起身站定,正色道:“陛下正当壮年,福泽绵长!” 
她也霍然站起来,目中含泪问道:“隐瞒陛下死讯,父亲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李斯怫然道:“你回去,为父今日不想见你!”
“好。”宛宁决然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又被叫住。 
“宛宁!”望着那团诏书的余灰,李斯又想起方才来过的赵高,他心事沉重,便降了声调:“扶苏久居边关,归来之日遥遥无期。为父已经决定将你改嫁给胡亥公子,胡亥深得陛下宠爱,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对你来说,这也算个好去处。”
句句话像大锤一样砸在心里,宛宁觉得十分可笑。胡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殊不知是真的不可限量,还是李斯、赵高自作主张定了胡亥来做二世皇帝。
看来,秦始皇真的已经驾崩了,然而李斯和赵高“废扶苏、立胡亥”的惊天阴谋已经在筹划之中了。 
她目光灼灼,问道:“扶苏在边关镇守有功,怎么会归来无期?父亲居然信口雌黄,还要女儿受改嫁之辱,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斯骤然心惊,当今的形势全部在他和赵高的掌握之中,扶苏绝不肯能再活着回到咸阳。嫁给胡亥无疑是无奈之中最好的打算,宛宁若是不愿改嫁,那么她会因为扶苏之妻的身份,成为政权更迭下的亡魂。 
宛宁续道:“事已至此,父亲的居心昭然若揭,还不承认陛下已死吗!” 
李斯面如冰霜,眼看着秘事被泄露,他急道:“满口胡言!”
“啪——”随着李斯的暴跳如雷,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宛宁脸上,他的掌力极重,宛宁立即被打倒在地。 
这一掌打得宛宁眼冒金星,她捂着脸伏在地上好一会儿,颅内仍是“嗡嗡”响得厉害,胸中压制的那团火攻上心口,嘴角慢慢渗出腥苦的味道。
李斯自知下手重了,看着女儿可怕的沉默,他无话可说。
宛宁百感交集,脸上却在冷笑着,扶苏反对焚书那日起,他们之间的父女亲情就断了。纵使今日彻底崩盘,也不过是破罐破摔罢了。
她眼神疏冷,哽咽道:“父亲和扶苏政见不合的事由来已久,女儿今日终于明白,我既然做了扶苏的妻子,就不能再做李家的女儿了。”
她不由自主的改为跪姿,李斯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并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事到如今,不如我们彻底做一个了断。从今以后,我只是大秦长公子的夫人,再和李家没有半点关系!往后丞相大人不论发迹还是落魄,都和我毫无干系!” 
一腔话说的痛快,李斯却听得额角直跳,眼见着她越说越决绝,李斯终于瞪圆了眼睛喝道:“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宛宁横了横心,揭穿道:“如今陛下驾崩了,丞相大人和赵大人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假如两位大人一定要处死扶苏,那么大秦将永无明君!” 
李斯周身一颤,宛宁的最后一句话急遽掠过脑际,仿佛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
她又道:“胡亥公子少不经事,绝对担不起二世皇帝的重任,假如胡亥继位,大秦必亡!”
李斯眼看着刚才的密谋被揭穿,知道再也瞒不过她了,勃然大怒道:“若如再敢胡言乱语,我将不再顾念父女情分!”
宛宁合了合眼睛,明知道以一己之力根本阻拦不了大趋势,却还是傻乎乎的冲进来尝试。现在倒也好,她不必再为娘家犹豫,她所要做的,就是逃离队伍、快马加鞭赶到上郡。
她默默一合计,推算起来,陛下驾崩不过是今日午后的事,赵高的阴谋尚未成型,趁这两天赶去还来得及。
不!今晚就该赶去,现在就该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刻不容缓
夜静静的,明晃晃的灯笼前围聚了成群的流萤,夏夜十分炎热,即使入了子夜空气中也透不出一丝风来。
宛宁拖着万分沉重的步履归来,心口处好似压着一块顽石。乌云黑压压的布满天际,月光幽蓝而诡异,纵然如此,她心中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云意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忧心忡忡的迎了上来。“夫人方才去哪儿了?”
她身形微晃,不答反问道:“小公子呢?”
云意向身后努了努嘴,“在里头睡得正香呢。夫人今天脸色不大好,是有什么事吗?”
宛宁拢紧左右双臂上的薄袖,七月的夜分外炎热,许多人还要依靠竹席和团扇驱暑,她却感到彻骨的森冷。她幽幽道:“没事了,我今日累了,你下去休息吧。”
车内立着两盏赭红色的灯笼,暗色的光疏疏打在玄黑的四壁上,窗帷被高高卷起,偶尔卷进来一阵微风,吹得人脸发痒。
宛宁缓缓抱起熟睡的婴孩,等夜再深一重,四下里所有的宫女侍婢都歇息了,她一手托着襁褓,一手背上细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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