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阁女相》第47章


其一,个人身体素质不同,死后尸体僵直情况自然不同。肌肉发达的青壮年,一般尸僵形成迟而强;与之相反,肌肉不发达的老人和小孩,或者肌肉过度疲劳者,都会过早形成尸僵。
庞老先生虽然注重养生,但只是少食多餐,饭后散步等,更剧烈的健身活动很少去做,平日不是站或坐着,又是老年人……按照上述推论,尸僵情况应出现得更早才是,所以这种可能也排除。
其二,药物影响。
对于中医方面如何解释,王臻华不太明白,但现代生物知识让她知道,所谓尸僵出现,是能产生人体日常所需化学能的三磷酸腺苷减少,肌原纤维蛋白质脱水,肌纤维收缩,才导致尸体僵直……
王臻华不是学生物的,不太清楚这世上是否有一种药物,能在人死后延长人体内蛋白质的脱水作用,从而延迟尸僵现象,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中药、西药、苗疆蛊虫……虽然《洗冤集录》只在此种可能上存疑,却并未列出确定的中药材,但既然单独列出,就说明有存在可能。
而鉴于之前几种因素在庞老先生身上都不适用,那么药物影响只会是唯一的可能。
庞老先生在离世半年前一直久病不起,且因各种病症此起彼伏,所服用的中药种类也浩桎繁多,说不定某几种组合产生了意料不到的影响。王臻华也希望真相如此。
因为倘若不是,只会是另外有人下药,这种情况下,庞老先生的死因就不是单纯病逝身亡了。
王臻华把《洗冤集录》收起来,插回书架上,熄了书房的烛火,回了内室。
冬草打了水进来,王臻华漫不经心洗漱着,想着明日去庞府,记得向绿梓要来庞老先生这半年多的脉案和所有药方,寻个妥当人问问。不过药方一定很多,只怕多而杂一下子看不出端倪。
依着王臻华的想法,把常见和不常见的药材都归类列表,简单排除一下,再让内行人去看,说不定能省些时间。但中药讲究得多,一样的药材,火候、时间、水量等不一样,熬出来的药效都不尽相同。她到底是个外行,这个主意是省了时间,还是纯属添乱,还要问问正经的大夫才行。
冬草端着残水退了下去,王臻华脱掉外袍,熄掉烛火,只着中衣,钻进被窝里。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王臻华仰面躺着,看着床帐顶上的藤蔓花纹,某个她最不希望的可能又偷偷钻进她脑子里——如果庞老先生之死是源于蓄意下药,那动机又究竟为何呢?
早些年庞老先生当御史时,是弹劾得罪了不少人,但庞老先生丢官弃职,满腔抱负无处施为,只能窝在一家私人书院当教书匠,这已经平息了很多人的怒火,现在数十年过去,时过境迁,谁还会翻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报复谋害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书生?
如果不是庞老先生当年做官时得罪下的人,那就只能是他教书期间惹下的官司。
可庞老先生一直深居简出、淡泊名利,收了几个徒弟都几乎是放羊吃草,哪会平白得罪人?
再说就算庞老先生是得罪了书院某个同僚,或者某个有权有势的学子家长,他前面那五个徒弟一个赛一个能耐,一般人巴结他老人家还来不及,哪会冒着得罪这五人的危险,下毒药谋害他呢?
或许是她多心了,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说不定是她自己吓唬自己。
王臻华翻了个身,抛开那些让人不快的猜测,将注意力转回庞老先生半年来的脉案药方上,提醒自己明早别忘了问绿梓要,才慢慢入了睡乡。
☆、第四十八章
翌日,王臻华来到庞府;拜祭过师父之后;寻来绿梓问话。绿梓倒是一五一十说了;庞老先生这半年来的脉案药方都在,每旬一汇总,由庞枝保管着,绿梓手头只有最近几日的。
王臻华抄下来绿梓手里的脉案药方,抽个空寻来庞枝,轻描淡写说出自己的来意。
但庞枝却敏感地眯了眯眼,“你觉得父亲的死有蹊跷?”
王臻华斟酌一番措辞,谨慎道:“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在为师父整理遗容;更换寿衣的时候;遇到一些不解的地方;因此想要借脉案一观,一解心中之惑。”
庞枝一眼不眨看向王臻华。
脉案药方一直在内书房搁着;她珍之重之保管着;但在外人眼里只怕烧火都嫌火小,根本不值一提。王臻华要看脉案只是小事一桩,但此中背后深远意义却不容人小觑。
王臻华对上庞枝的视线,倒也不曾慌乱,只温和纯良笑着,最后还是庞枝败下阵来。
庞枝解下系在腰上的铜钥匙,递给王臻华,“一进门,正对书架中央有个紫檀木匣,脉案药方都在里面。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你只管抄去。”待王臻华接过钥匙,庞枝又提醒道,“若有进展,记得通知我。”
王臻华应诺。
庞枝还要忙丧葬事宜,叫来一个使女给王臻华带路,就匆匆离开。王臻华跟着使女去了内书房,进了门,一眼找到紫檀木匣,手中钥匙正配匣上铜锁。
王臻华坐在书桌前,取出脉案,大致浏览一遍。
因家中有婧娘这个病号,一些常见的脉案药方,譬如咳嗽发烧等症状,王臻华倒也耳熟能详,但一些肺损积劳之类的,她就看不太懂了,只草草看完,心中有了一个大略的概况。
不过撇开这些具体的病症不提,王臻华倒是发现一个规律。
似乎庞老先生每当病情好转,隔个一两天,就会再次病重,虽然前后生的病不一样,但就结果而言,每次病得下不来床——规律清晰可见。
王臻华抄好脉案,又记下每次病情转折的时间点,出了书房,再次找来绿梓,询问在这些时间点中,庞老先生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或者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
绿梓摸着脑袋,想半天没头绪,“我记不太清了,好像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王臻华深深皱眉,正欲再问,却见典素问找来,对她道,“你在这儿干什么?三位师兄都来了,正在拜祭师父,你也该过来见见。”
典素问瞥见王臻华手中稿纸,“可以看一下吗?”
王臻华想了想,递了过去。
典素问一看都是些脉案药方,翻得有些随意,但到了最后一页,瞥见记录有王臻华所写异常时间点的时候,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道:“这么一看,确实有些蹊跷。”
王臻华无奈摊了摊手,“可惜时间过去太久,绿梓不记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典素问放下手中稿纸,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了敲,“这倒不难。绿梓,你将这半年来的拜帖都拿来,没让进门的就算了,只将那些确实进了门,拜见了师父的帖子拿来。”
绿梓躬身应是,随后退下。
听了典素问的主意,王臻华不由眼中一亮,她把一堆摘录的资料都收好,“此时暂时不要外传,等有了进展再说。你不是来叫我见三位师兄吗?咱们先出去罢,毕竟绿梓取东西还需要些时候。”
虽然看出王臻华不欲声张的态度,但事关师父死因,于情于理,典素问都无法袖手旁观,“我认识一位大夫,于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很在行。”典素问指了指王臻华收在怀里的资料,“若是此事背后另有隐情,一般循规蹈矩的大夫,只怕未必能从这些脉案药方上,看出隐藏在水面下的真相。”
这话倒也在理。
虽然典素问一贯心性凉薄,但事关师父,王臻华相信此人不会在这种事上遮遮掩掩,于是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算是应下对方的加盟。
两人出了厅堂,来到外院灵堂,见过张晋安等三位师兄。
张晋安已经年届不惑,留着长须,不苟言笑,威严极了。今日在灵前也是一样,若非张晋安在烧完纸钱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王臻华都要以为这位大师兄对师父感情不深呢。
贾昭年纪只比张晋安稍小一点,但灰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却让他看着比张晋安大不止一轮,尤其那哀毁至极、佝偻着背跪在棺前的样子,这位三师兄看起来几乎跟庞老先生是同龄人了。
薛律排行第四,是他们七位师兄弟里,样貌最好的一个。面若好女,傅粉何郎。据说当年连公主都为之倾心,想要下嫁,但本朝驸马不得议政,薛律坚辞,皇上非但没勃然大怒,还松了口气,高高兴兴把薛律调到身边,从翰林院调到了中书省,封为中书通事舍人。
现在薛律虽然已经而立之年,但一身风华却半分不减,添了清癯气度,更让人心折。
好比现在,虽然三位师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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