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定长安》第3章


这下叶昙面子哪里还挂得住,俏脸红欲滴血,嘴唇反而给自己咬得惨败,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先一招峰插云景把沈默推开去。
什么章法什么路数,平日里熟稔在心的东西早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给羞愤煮了浆糊,当真是捡着什么大招就往外扔,连剑风剑气先刮伤了自己也浑然无觉。
沈默被他左一个夕照雷锋右一个云飞玉皇逼得后退闪避,不得不认真起来,躲远打了个呼哨。
应声,原本在不远处悠闲吃草的战马忽然竖起耳朵,轻嘶一声向主人奔来。
沈默翻身上马,下意识已弯弓搭箭。
任驰骋,乘龙箭,如同多年征战烙下的本能。
然而箭在弦上,顿了一顿,没有射出去。
下一刻,叶昙已经冲上眼前,跳起来几乎是连扑带扯地把他往马下推。沈默那匹坐下战马也不好惹,嘶鸣着抬起前蹄就踩。
如此混乱场面,哪里还是切磋。小少爷是真急恼了要拼命。
沈默看他如此胡来,一时担心他伤了自己的战马,更恐怕他一个不仔细就要给马蹄踩坏了,忙勒缰蹿出战圈。
“别打了。我认输。”他稳住坐下驹,干脆跳下来将手中枪往地上一插。
叶昙正在气头上,拖着重剑还想往上冲。
一旁李凌萱却先呛了声。
“负者自断右臂。”
六个字,带着琢磨不透地凉意。
四下里骤然一寂,在场诸人皆为之变色。
叶昙还有些蒙,依旧随时要挥剑的架势。
李凌萱则是抱臂站着,一脸等瞧好戏的笑,那神情分明在说:“玩脱了吧?自己兜着。”
沈默觉得头疼。与其说不甘心,不如说根本是哭笑不得。
自从半路上撞上这位藏剑山庄的叶少侠,接连不断地莫名就有血光之灾。
他无奈长叹一口气,解开右手的护腕。
见此情形,叶昙怔了怔,这才慢慢松懈了手中剑。“你干什么?”他显然还不太明白。
“我输了。”沈默一边叹气,一边摸出腰刀。
许是被刀锋出鞘的寒光闪了眼,叶昙眸光一颤,这才懂了,顿时整个人有些着慌,“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当真。”连忙改口劝解。
沈默没应声。
“哎,算啦,”一旁军娘李凌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冷笑一声,继续煽风点火:“切磋点到为止,武技交流不问输赢,这种事当什么真啊!死人堆里都全须全尾爬出来了,为这个砍只手怎么值,是吧,师弟?”
“对,对!切磋而已,之前说的都不算数!你别真砍手啊……!”叶昙也点头如捣蒜,赶紧耍开了赖。
沈默静静看他一眼,“天策府一向军令如山,说出的话就没有不算的。”
话音未落,他刀锋一转,已向自己手臂砍下去。
“别——”叶昙惊得一激灵,下意识便扑上去拦。
交锋起止,那把麒麟腰刀被叶昙拍偏一下,发出“叮”得一声脆响。
然而沈默这一刀落得丝毫不留余力,依旧在小臂上斜着划开一条长约四寸的伤口,深可见骨,鲜红热血顿时涌出来洒在地上。
叶昙到底只是个孩子,口没遮拦时分辨不得轻重,真出了事反倒会怕,早没了冷静自持,一时想去挡沈默手中刀,一时又想去按住那还在不断涌血的伤口,手忙脚乱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沈默没有收刀,只沉沉说了句:“你让开。”
“一言九鼎,各安天命”在天策眼中绝不是随便敷衍而已。
不仅沈默本人,连其余几个在场的天策也是一脸誓言不可违的凛然,纵使心里多少觉得不值,依旧缄默不语。
可怜叶昙眼巴巴张望了圈,一个帮忙说话的人也揪不住,反而还瞧见李凌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愈发怯了,又急又怕连声音也染了哭腔。
“不让!”
他原本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在家时师兄师姐们多让着他,从没真正遇上什么事,口没遮拦惯了根本没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更从未想过真要砍掉谁的右手,干脆没命地抱住沈默,说什么也绝不肯退让。
于是就这么僵持下来,哪一边都不肯先放手,只能这么互相拧着,实在啼笑皆非。
来解围的是叶浅。
“我藏剑山庄不是旁门左道的凶邪,要沈副将右手做什么。何况分明是小五输了,既然要较这个真,不如直接剁掉他那只肥爪了事,省了他日后到处闯祸。何必还护着他。”不知何时已在一旁静观的铸剑师开了口,不疾不徐,却是毫不留情两句话先把自家师侄卖了个干净,直把身后人高马大的突厥将军笑得停不下来。
“三师叔!”见师叔来解围了,叶昙几乎是哭着嚷起来。
“你刚才乱打的都是什么?”叶浅上前去屈指狠狠在叶昙额头上敲了一下,皱眉不悦,“其他不说,只一支乘龙箭就够射穿你的脑袋。”
有师叔主持“公道”,叶昙先是心里一松,紧接着又很有些负气委屈。毕竟孩子心性,被责骂了不肯服软,憋着嘴嘟囔,“……是他先欺负人!”
“怎么?”叶浅挑眉。
“他……他……”叶昙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干脆跺脚赌气道:“他一个人加一匹马两个欺负我一个!”
只一句话,原本颇为肃杀的气氛便破了。
众人笑到了嘴边,全都拼命忍着,唯恐再羞恼了小少爷又要闹出什么大事来。
叶浅被逗乐得合不拢嘴,转面问沈默,“我师侄告你欺负他了,你怎么说?”
“是我失了分寸。”沈默哭笑不得。
“如此就算是和局了怎样?”叶浅紧逼一步,“你只当是欠了我们小五一回,日后他要跟你讨时再还他就好。”
话到这个地步,再要纠结反而虚伪作态却之不恭。
几个天策脸色明快起来,又都知道沈默个性,得了台阶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连忙拥上来给他拽走,一边起哄一边拉扯他先去包扎伤口。
剩下叶昙一个站在原地还有发愣。
叶浅见这孩子一副犹在梦中的模样,愈发笑得停不住,便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轻声在耳边教导:“小五,下次要瞧见他敢上马,你就先绕到后面去,再喂他醉月。”
听见师叔声音,叶昙惊醒过来,这才发觉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衣衫湿透了粘在背上,双手前襟沾染的鲜血尚有余温,滋长着莫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兴许是初出江湖的少年满腔热血意气风发却陡然受了挫。
叶昙又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骤然酸了鼻息。
【—兔必肯蹄牛—】
☆、(3)
整装三日便是出发之时。
依着计划,从洛阳往西途径长安成都,再往南深入,远离中土,入南诏国。
一路上,叶昙都一反常态得老实。
不,与其说是老实,不如说是别扭。
临行前闹了那么一大场,被师叔狠狠责骂还被旁人笑话不提,关键是又害人受了伤。这是叶昙不能接受的。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再如何无法无天也还有家教,加之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也不肯亏欠别人分毫。原本跟随众天策南下已是庄主亲自训诫命他将功补过,还没起程又闹出事端,简直叫他脸没处搁。
他也曾经试图弥补,想着送些山庄上好的伤药去,怎奈沈默不是去找过了随行军医官就是已经自行理过伤了,总让他扑个空。他又脸皮薄,折腾个二三次就不乐意再去倒贴,反而在心里怨怪起来,干脆不理人了,只是每日埋头苦练剑法,常常折腾到半夜还不肯休息。
对此沈默倒是浑然不觉,只当上房揭瓦的小少爷终于安分了,很是乐观其成。
就这样一路行至洛道。
自数年前李渡城为天一教尸毒所害,洛道至枫华谷便再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去所,加之还有红衣教与名为靖绥实则坐吃军饷骚扰流民的神策,形势十分复杂。因着是神都洛阳门前一条无法回避的要道,近来天策府一直不遗余力清剿毒人,维持东都交通,总算不使洛阳命门沦陷。但一面是尸毒瘟疫,一面是神策与邪教,总难以彻底根除。
出发前,哥舒翎曾与朱剑秋、李承恩商议可否改道而行,最终还是决定原封不动,经洛道枫华谷一线直奔西京长安。
洛道是一条险路。因为其险,便不是人人敢走能走。险中求全,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进入洛道地界起,众天策便不敢怠慢,白日疾行,不贪夜路,自将军哥舒翎起轮班戍卫,提防尸人与神策骚扰。
李凌萱说:“师弟你连个小少爷都掐不住,丢了大天策府的颜面,值夜这种事你就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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