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定长安》第6章


下至宝,各路人马各怀心思,来劫剑的绝不止今天这四人而已,此行一路必定凶险非常,都是早有意料。眼下既然暂无头绪,姑且静观其变,不必声张出去动摇军心。
叶浅反复地追问叶昙,看清听清什么没有,还有什么该说没说的再仔细想想清楚。叶昙一个初出家门的孩子,鬼门关前捡回条命,受了惊吓,埋着脑袋吭哧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叶浅既忧心这玄晶剑的安危,又气门下弟子不争气丢了山庄颜面,一时急火攻心难免数落叶昙几句,就要责罚。最后还是哥舒翎忙不迭劝慰,替叶昙求情。叶浅一向风度从容自律甚严,火头过了也懊恼失态,只是对叶昙爱之深责之切心中仍就难过得紧,也不肯再和叶昙多说了,就赶他早些回去歇息自省。
叶昙自知自己又添了乱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不敢还嘴分辩,低着脑袋默默走出门去,哪还有往日活蹦乱跳不服软的硬气。
直回了他和三师叔同住那小屋门口,他才站住步子,眨了两下眼,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下来。
身上的伤口正火辣辣的疼,更疼的确实胸腔里无法平息的心跳。
离开山庄前他从没想过,江湖原来是这样的。并不是没有料想过危险,而是没料想过自己竟然无法应对。从前在家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厉害极了,世上就没有他叶昙的敌手,没有能难倒藏剑山庄的事,而今想来是何等幼稚可笑。 
受制于人怕得发抖的感觉仍旧持久不散,叶昙觉得屈辱极了。
他一个人站在那儿,低头抵着门板哭,又害怕被人发现不敢发出声响,只咬着唇闷闷抽泣。
天光将明未明,寒气未消。他就像只受伤迷途的幼小野兽,却固执地不肯寻求庇护,独自躲在无人角落里舔着伤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叶昙吓了一跳,扭头看见沈默面无表情的脸。
叶昙这才想起忘了擦眼泪,慌忙胡乱抹了两把,躲进屋里去,死死抓着门板不肯让沈默进来。但他毕竟还年少,无论巧劲还是蛮力哪儿比得过沈默,没撑两下就被沈副将“闯”进门来。
“你又跑来看我笑话吗!”叶昙背身把脸藏进暗处,不肯给人瞧见脸上泪痕。
“你三师叔和哥舒将军让我来看看你的伤。”沈默也不和他客气,三下五除二给他抓过来按住了,就扯开衣裤料理伤口。叶昙四肢扑腾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虽说受得只是些皮外伤,毕竟见了血,纵然沈默已经小心翼翼擦洗伤口也还是会疼。叶昙别着脸,拼命咬着嘴唇,把疼痛全咽下肚去。
那副疼得龇牙咧嘴也骄傲地不肯哼一声的模样生生把沈默逗得笑起来。叶昙身上的伤势虽然不重,但膝盖和胸口的创口却也都足有一指长,流了不少血,作为一个没离过家的孩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
“如果不是你意外撞破了他们,现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我听说藏剑山庄门规严谨,叶公子也是对你寄予厚望才严格管教,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沈默替叶昙收拾完最后一处伤口,将药箱收拾好,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到叶昙手里,轻声道:“折腾了半宿你也饿了吧。行军从简,先垫个肚子。”
叶昙打开来看,见是两块白花花的米糕,还正热乎,咬一口有股淡淡地甜香。若是放在从前,这种粗糙点心食不厌精的小少爷连一口都不会尝。叶昙默默地又咬了一口米糕,直觉得鼻梁一阵阵酸麻,再也忍不住了,捧着米糕,坐在原地,“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哭得惊天动地,沈默一只脚才迈出门去,吓得忙不迭又退了回来,干瞪着哇哇大哭的小藏剑不知该怎么哄才好。
“你怎么了?哪儿疼?还是……嫌不好吃?”
叶昙心里的委屈如决堤洪水,终于全泄了出来,哪里还顾得跟他搭话,索性一把抓住了天策胳膊,鼻涕眼泪全蹭在沈默衣服上。
次日消息就不胫而走。兄弟们都笑说:“沈副将想不到你原来是这种人?当面一声不吭,半夜里摸黑去给人家孩子揍得嗷嗷哭啊!”
沈默气得都笑了说:“我啥时候干过这种事?”
兄弟们指指叶昙说:“你别解释了,看那倒霉孩子还鼻青脸肿挂着彩呢。”
沈默只好抓住路过的李凌萱,“师姐你替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李凌萱抖抖抱着的马草,挑眉一笑,“你说你至于吗,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呐,啧啧。”
“不是,我真没——”沈默百口莫辩,还想替自己洗刷两句,远远看见火头军那王大厨子气势汹汹救过来了。
“沈副将!是不是你半夜里埋了锅?你有什么使唤干嘛不跟我说一声?你们是上前头去打仗的,我们是在后头打仗的,这行军灶就是我们的战场,管弟兄们吃好喝好能拼能打那是我老王的事!你想吃啥你只管跟我老王说呀!莫非你是瞧不起我老王还是怎的?今天你非得给我说道说道不可!”
“不不,我这个就是……半夜里饿醒了随便热个干粮,没什么大事,不打扰王大哥你休息……”
王大厨子人好心肠热,就是念叨起来没个完。
沈默哭笑不得又无从解释,只好在弟兄们的哄笑声中转身就逃,无奈驻地紧凑哪里逃得开,硬被身后自觉不被重视大受伤害的王大厨子举着锅铲追着念了足有半盏茶功夫,待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只觉得耳朵都被念得烫了。
【—兔必肯踢牛—】
☆、(6)
沈军爷其实是个好人。叶昙终于开始这么觉得是在沈默替他换了三天药之后。
因为不可声张,叶昙也没法去找军医看伤。外加他个性倔强执拗,便硬撑着说自己没事,不肯让师叔叶浅看他伤口,其实背地里没人瞧见时痛得直掉眼泪。
接连三天都是沈默一声不吭拎着药箱找到他,也不多说什么,就把他按住洗伤换药。
叶昙虽然面子上觉得挂不住,三天下来心里还是感激的,加之毕竟是大家之后受得礼教,难免有了回报之心,挂念着也要为沈默做点什么才好。想来想去想到沈默那条被砍伤的胳膊。
于是叶昙便又偷摸跑去找了随行军医。
说到这位军医,却是一名万花弟子,姓张名灯,从谷中被请来天策府也有年头了,据说医术十分高明。真高明假高明叶昙是不知道,不过这位张大夫为人颇有些“特别”倒是一眼可知。
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张大夫同别的万花弟子半点也不像。
秦岭万花谷号称世间风雅之地,谷中多有名士隐士,门下弟子精通六艺,各个都是羽袖飘逸俊逸儒雅。叶昙也曾在山庄见过来拜访的万花弟子,确实脱俗非凡,就算是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弟子也自有一股高雅之气,看得他只敢远观不敢靠近不由自主就要敬重三分。
然而这位张灯张大夫……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叶昙头一回瞧见张大夫,是在天策府出发前的傍晚。这大夫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江湖短打,扎着大马尾,黑不黑蓝不蓝得没个正型——背后除了药篓还背着只大猴子布偶,吊儿郎当地就过来了。待到了叶昙面前,笑眯眯把小少爷上下打量一番,就从药篓里掏出卷黄不黄白不白的书来,一脸神秘地凑上去附耳问道:“这位小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五官端秀,绝非凡夫俗子,一看就是修习养生秘术的绝佳人才。所谓相识即是缘分,我这里有一卷秘术典籍,乃我日夜冥想之精华集结而成,若是依照此法常常研习,保管你脱胎换骨不老长春——便宜五金卖给你,不好看不要钱!”
叶昙好奇那万花兜售得是什么玩意儿,正打算去接,就被遛马回来的沈默一蹶子把那万花踩了个正着。
沈军爷一脸严肃地拿枪尖敲万花脑袋:“平日里戏耍府中兄弟们也就算了,连孩子你也骗,就不能给孙药王留点脸面?”
张灯一手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马蹄印,笑道:“你们府里的小狼崽子们早不上我的当啦,好不容易来个水嫩嫩的新娃儿,还不许我逗上一逗。”
“那你也不能拿这种东西给孩子瞧。”沈默皱着眉,勒马打个转,□□一拍把万花推到另一边去不许靠近叶昙。
“切,说得好像你自己没看过一样。”张灯似乎十分不爽地甩一甩马尾。
沈默立刻就驳道:“我没看。”
张灯立刻咧嘴笑了:“你没看咋知道不能给孩子看?”
沈默顿时一阵语塞,末了一枪拍在万花屁股上,“……明儿大早就出发了,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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