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恨(大爱诺诺)》第25章


“倒不是,看得见头了,黑漆漆一汪好毛发,就是卡在那儿出不来,如夫人不肯用力呀”
田孺人推门进去,杨姨娘气息奄奄地躺在床榻上,眼睛睁开一线。“大姐,我是不是要进鬼门关了?”
满屋的血腥气浓郁得有了不祥的味道,冲得田孺人鼻子一酸,什么往昔旧事鸡毛葱皮都尽忘了,她上前拉住杨姨娘的手,两双红肿的眼睛对在一起,交换着无声的讯息。
“夫人,如夫人,这样不行,得用力啊”稳婆在旁催促。
杨姨娘弱弱地问:“刚才你说,瞧见是个女孩儿?”
“头发又黑又长,多半是女娃,不过也说不准,也有男娃胎里带出来一头好毛发的。如夫人,甭管男女了,好歹要生出来呀振作些,用力啊”
杨姨娘眼泪一串串往下淌,慢慢聚起一把劲,“娘-----我不要啊------”,姿娘的喊叫从隔壁厢房传过来,比先前更清晰,只是嗓音却暗哑了。刚刚攒起的一股劲突地消失殆尽。
“姿娘,我的姿娘,她在叫我,叫我救她呢”
“你救不了她……先别管姿娘了,把这个生下来顶要紧,振作些”田孺人看得急了。
姿娘,求你不要哭了…孩儿你快些出来吧,你们两个,不能这么折磨娘啊杨姨娘眼里淌着泪,心里默默祝祷,身上筋骨散了架,剧烈的痛苦将她身心狠狠地撕扯……
姿娘哭声歇了,一声响亮的婴啼带着无尽的委屈响彻东跨院。“是位千金,恭喜”稳婆们都吁了口气,言不由衷地道贺。
洗三礼这天,田府宾客如云,杨氏抱着襁褓中的芷娘到厅堂里露了个面,便匆匆返回住处。
姿娘躺在小床上,裹在布条里的一双脚丫肿的像极度发酵的馒头,眼睛哭得像两只烂桃儿,足部骨断筋折的高热传遍全身,额头滚烫,不能进食,全靠渴水汁维持。见母亲抱着芷娘进来,她停了呻吟,撑起半个身子,热切地望着母亲手中的小襁褓。“娘,给我瞧瞧妹妹。”
“快躺回去”杨姨娘坐在床沿上,将襁褓搁在姿娘枕头边。姿娘侧身看了一会,伸出一根白胖小指头去戳芷娘的脸蛋。芷娘“哇”一声大哭起来。姿娘皱起眉毛:“这般好哭,等到像我这般大时,有你哭的”
无心的稚语,让杨姨娘心口割了一刀似的,隐隐作痛。
“娘,她为何叫芷娘?”
“不知,你爹取的名儿。”杨姨娘敷衍女儿。
“不对大姐姐叫扉娘,因为她是长,我叫姿娘,从前大姐姐说过,因为我是老2、次女,合起来便是姿,姐姐说,爹学问最大了,这世上谁也及不上他。照这么说,妹妹行三,该叫三娘、珊娘什么的,可这芷字儿算什么呀?”
杨姨娘听女儿一番直白的言语,心里的酸涩一下就涌到眼角。刚刚踏进门槛的侍婢乔氏,一听这话,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珠胎初结的小腹,初孕的喜悦也变成了忐忑。
这都叫上止娘了,这肚里倘若还是女儿,可怎么好?外人会笑话县令家里开了个窑厂,专门弄瓦片儿⑴,老爷会嫌自己肚子不争气么?老爷会生气么?会不会一气之下连名儿也不给取了?
得不到答复的姿娘,望望两个表情沉重的女人,觉得气氛不对,乖觉地闭了嘴巴。暂时忽略的疼痛再次清晰尖锐起来,姿娘忍不住哀叫出声。杨姨娘柔声安慰:“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啊”
“娘,拿开这布条儿好不好?疼死了,她们硬把我四个小趾头折到反面去了,上面就剩个大的,孤零零的,它难受,我也难受啊”
“忍着啊”杨姨娘红着眼睛,只能反复地用这简单的字句安抚女儿,除此以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听说大姐七岁那年缠脚,疼得受不过,随口念了一句ˊ我为金枝苦,不若寒家女ˋ,爹稀罕得不得了,专门请了老先生来教,是不是有这事?“
“嗯,有这事,不过不是专门请的先生,是跟着兄长就的学,一个屋里念了几年书“
“姐姐好生伶俐呢……“姿娘暂时忘了疼痛,一脸向往,”我也疼,可我啥也念不出来“
杨姨娘又好气又好笑,轻声呵斥女儿:“会作诗有什么好?学好女工针黹最要紧。“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果然不假,扉娘那丫头,便是给诗词句儿害的
注⑴:古时生儿叫“弄璋“,生女叫”弄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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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月圆(五)
第七章 月圆(五)
次日田吾正上衙,轿子刚一落地,钱粮师爷就含着喜色来报:早上孟大户家着人推了三辆小车来,说是交的乐捐,整整三千两现银,小吏们搬得手脚抖筋。
田吾正有些诧异,头前问他要捐的时候,割了他肉一样的痛,原以为有一番挨延,怎么这么快就巴巴地交上来了?于是遣皂隶往明月街探一探。不过半个时辰,皂隶回来禀报:孟府人去楼空
“前院里那些鸡啊狗啊什么的,还在不在?”
“啥也没了,只有一地的畜粪。”
田吾正冷笑,多半是回乡去了到底是乡下土绅,舍不下根基良田与美宅皆好,相较之下,还是良田为上。对于扎根于土地的人来说,什么都是浮云,只有脚下的土地,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田吾正料得不错,听闻战事一歇,孟积珍喜不自胜,准备了几日,这日一大早一面着人送捐,一面拖家带口南归乡土。在城里这些日子,烦心事不断,头一天就被县太爷狠狠割下一块肉,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媒婆登门聒噪个不休,个个都道家里藏着个俏闺女,一个个碰了灰的婆子们离去之后,孟家俏闺女竟声名大噪,惹得一帮浪荡登徒子狗屎一样糊在墙头驱不散。
这会儿他坐在自己舒适的骡车里,往故土进发,身后跟着一长串车轿马牛,车上载着数不清的金银细软,轿里坐着自己浑家和一房房如花似玉的姨奶奶,马上坐着两个意气风发的秀才儿子,牛背上负着辎重……这一切,统统都是他孟积珍的财产。
连日来在城里受的憋屈一扫而光,他四平八稳地坐着,挺一挺腰杆,回到风陵渡,他孟积珍就是老大正当他惬意的功夫,管事孟金豆策马赶上来报:“二爷…二爷不见了”
孟积珍气得青筋暴跳,掀开车帘子朝后头看了看,问:“他穿的什么衣服?”孟金豆会意地笑:“还是早上出来时那一身,平日里常穿的,半道上没见他更过衣衫。”
孟积珍吁了口气,恨恨一拍车壁:“走咱们的,待他野够了自己爬回来”
皂隶除了带回孟家迁走的消息之外,还有一则事闷在肚里不敢说,又不敢不说,杵在田吾正跟前没挪步。
“没什么事的话下去吧”
“太爷,还有事……”皂隶支支吾吾。
“有便讲来。”田吾正道。还有比流寇入境作乱的消息更令人难以承受的么?他觉得不会有。
“孟朝奉家搬了,那富朝奉家好像也搬了……”
田吾正一惊:“什么叫好像?”
“是真搬了,就剩一所空宅子。”皂隶说着话,不敢看太爷脸色。
这则消息对于旁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最近城里流失的人口不在少数,商贾逐利又无固产牵绊,自然逐人群而去,寻尽可能多的利市。
对于田吾正来说是惊人的,可以承受,却叫他不堪。自己这几天还在犹豫拿什么借口罢掉两家亲事,现在倒好,省心了。心思是省了,心里却不怎么好过。
东跨院厢房里,姿娘在床上躺了多日,觉得憋闷极了,便向母亲求告:“娘,我要打秋千”
“脚不疼了?”
“疼,所以要在秋千上晃一晃,疼就忘记了。”
杨姨娘拗不过,姿娘被放上了秋千架,秋千高高地飞起来。
“春芽儿”秋千上的姿娘突然大叫一声。
“春芽?不是扉娘的侍女么?老早就出了府的。”
姿娘腾出一只手指向粉墙外:“就在那里在马背上坐着。”姿娘嘻嘻一笑,朝墙外大声喊:“春芽儿春芽姐你怎么穿的这么奇怪?扮得还真像呢,笑死我啦”
“姿娘,你瞎嚷嚷什么?”杨姨娘呵斥笑得肆无忌惮的女儿。
“她走了,骑马走了。”姿娘转头道,“娘,我刚才看见姐姐的养娘春芽了,骑着马,穿着男装,在墙下望呢。”
“春芽明明是个女娃,怎么会穿男人衣服,下面究竟是哪个?你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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