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恨(大爱诺诺)》第43章


一日,等榜三日,来回大半个月,再加同窗宴请应酬,这一去,总要一整月。
扉娘悬着一颗心在家里等。一个月后,又是一个大雪纷扬的日子,孟家的那辆马车搅着一股寒风飞快的驶入孟家门楼。看那马车闯进来的速度、老车夫扬鞭的威武神气,孟积珍心里冒出一丝微火,立即变得亮堂起来。
车门拉开,两个儿子先下车,随后是粥儿饭儿抱着行李你推我挤大呼小叫的一齐跳下车,看见这四个人的脸色作派,孟积珍心里更有底了。
“爹,爹爹咱们兄弟俩都过了等,得了科举生员资格”两个少年意气风发,在雪地里快步行来,身姿挺拔,像两株业已长成的青松苗子。
孟积珍立时就乐开了花,笑得两个腮帮子使劲往后挤,眼睛眯成一线。
他紧走几步,一手一个,拖住两个迎面奔来的儿子,大声道:“天寒地冻的,走陪爹喝一盅”
孟田氏也是欢喜不胜,立即吩咐采买,当晚治办一席家宴庆贺。
家宴就设在膳厅里,一张梨木八仙桌上,杯盘碗盏摆得满满当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圈里养的,荤素冷热蒸炒煎炸,一应俱全,浓郁的食物热香和四壁莹亮的灯火将小小一间膳厅熏得暖意融融。
孟积珍开了一坛窖藏老酒,破例允许儿子们浅尝一盅。见两个儿子兴奋地抢过酒盅利索地往喉间一倾,孟积珍眯眼笑:“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头一回喝,滋味可够受,像你们这般猴急……”
话未说完,两个盅子已经空了,酒早已吞到儿子们肚子里去了,只见他们气定神闲地放下酒盅,含笑咂嘴,一派悠闲自若的模样,并伸手又去执壶续杯。孟积珍脸色就变了,他以为这两个猴崽子会一顿猛咳,弄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兔崽子喝的这般精熟,常常练是不是?”
兄弟俩尴尬的笑。
“罢了,喜事临头,老子就不计较了,来,再来”孟积珍豪气冲天的举杯。
孟积珍虽为商贾田翁,对科举上的事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岁试榜共分六等,前二等可入府学,官府供给膳食粮米,唤作“廪膳生员”,俗称“廪生”,在一众学生里是绝对的高人一等。因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所以今年的岁试便与科试作了一体,前二等者又叫做“科举生员”,来年可参加乡试。
眼下大儿一等,幼子二等,俱是榜上有名,举业仕途已在孟家这个土绅门户前直直的铺开,远处,是一派光华灿烂……
高兴得过了头的孟积珍又是一盅酒下肚,眯着半醉的眼打量两个儿子,嗯,脸色不太好,读书毕竟是件辛劳事,可不比土里刨食轻松。这一对玉面麟儿,可是孟家的柱子,祖坟上的蒿子……
寻思片刻,孟积珍突然一拍桌案:“从明儿起,我戒**留给俩崽子啜一啜,每日半壶,也好滋补滋补,养养精神”
孟田氏听了前半句,心里一喜,后面听完就来气了,讽刺道:“你咋不叫他们学你那样儿,拱到别人怀里去吮呢?”
孟积珍顿时就燥得无地自容:“口没遮拦的婆子我这不是为着孩子好么?”
扉娘听得心惊肉跳,兄弟俩讪讪的笑,赶紧低头拿筷子夹菜。
小小的口角之后,家宴气氛如常。老夫妻俩望着一对意气风发的麟儿,喜笑颜开,多日来的忧患被喜悦压到了暗处。
兴奋得一整夜未睡的孟积珍翌日又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大摆筵席宴请乡邻亲朋。
大宴设在前院敞厅里,同宗族亲、里甲胥吏、有来往的乡绅富户,接了帖子一个个前来道贺。孟积珍穿一身狐皮貂领大氅,容光焕发地领着两个儿子在席间穿梭,敬酒劝菜,不断落入腹中的醇酒和响成一片的恭维赞颂声将他一张胖脸熏得陶陶欲醉。
酒宴进行到一半,正当他笑得牙酸嘴歪的时候,一名孟家家丁匆匆赶来,说门首来了两个官家的差人,要见家主。听到官差二字,孟积珍酒醒了一半,忙叫人迎进来。
两个皂隶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进敞厅,将一纸公文拍到孟积珍跟前。
孟积珍眼角一扫,就看到公函角上那一方威风凛凛的大印,喝下的酒浆瞬间化作冷汗冒出来,人也跟着醒了个透彻。又是那催命鬼
这时客人们都已停了杯盏,眼睛齐刷刷朝这边望过来。
孟积珍心虚地捞过公文,往怀里塞。
客人们不愿意了,乱纷纷嚷起来。
“打开来让大伙儿瞧瞧嘛”
“是啊,让大伙儿瞅瞅,官府都亲来道贺了,啧啧,那个体面呀”
“是亲翁的贺文吧?娶了县令千金,果然了得“
一时间聒噪声四起,众人七嘴八舌,目的只有一个,要看县令公函里写的什么。
孟积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抽出公函,递给旁边的孟账房。是祸躲不过,总归要看的。
孟账房的表情轻松不到哪儿去,他郑重地去掉外封,展开,只看了两眼,面色就僵住了。他这脸面一僵,孟积珍立刻就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一面鼓在擂得山响。
“写的什么?”孟积珍抖着嘴唇问。
孟账房回过神,凑在他耳边抖索了几下嘴唇,孟积珍一双眼睛立时就睁得像铜铃,怔了片刻,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叫一声:“田吾正**你祖宗哇………………”
第三章 赌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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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八)
“查本县生员孟宜春者,助父为虐,鱼肉乡里,巧言弄舌,令色诡辩,视法度为无物,藐纲纪于劳劳。不思报国,但思谋家;罔顾国法,但念私亲。媚贼寇,结皇亲,首鼠两端,居心叵测。枉读圣贤书,忝为科举人。今略施薄惩,褫革功名,削其学籍,令归家以自省。”
后晌,孟积珍悠悠醒转,眨了眨眼睛,迷茫地一扫周遭,床沿上坐着孟田氏,地上站着雅春和扉娘,个个眼色焦虑的望着自己。他眼睛在眶里轮了几轮,看见雅春手里那一纸公函,突然就醒过神来。“宜春,宜春呢?”
孟田氏抹泪答:“在自个儿书房里,谁也不让进去……”
孟积珍胸口剧烈的起伏,连滚带爬地下了地,直起身就往外跑。
孟积珍肥硕的身躯此刻是出奇的灵活,一阵风跑到前院,宴客的地方已是一片寂然,宾客们走的一个不剩,不久前的一场盛宴轻烟般的散了。
他站在那里,急速的奔跑让胸口颤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此刻自己正陷在梦中,这时如果有人兜头浇他一盆冷水,他一定会感激,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
孟田氏几个随后赶来,见他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便也不好上前去拉。孟积珍站了一会,突然四下里左寻右看,抄起一根门栓,爆喝一声,对着敞厅里能下手的东西一顿猛砸。霎时间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盘子碟子支离破碎,地上一片狼藉。
直到脱力,孟积珍才住了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状如疯妇的大声叫骂:“田吾正老子**祖宗老子掏你祖坟田吾正,你该叫田歪歪啊………………”
出了这样的祸事,孟家人一个个郁郁无欢,最忐忑的是扉娘,虽然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与娘家少有瓜葛,但她还是不安神。毕竟这事是与自己血脉相连斩都斩不断的生身父亲干的,而且她已隐隐猜到父亲的意图,心里就越发不安,父亲什么时候收手?
她还担心丈夫因此事对自己心存芥蒂。
“爹在骂,娘在哭,哥哥不见人…。唉”孟雅春长长的叹气,望向扉娘的眼里并无一丝异常。
扉娘歉疚的安慰:“这事还没有定论,提学官那里……”
孟雅春摇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官官相见好说话,这事儿光使钱怕是无力回天。不然,爹为啥这般费尽苦心让咱们兄弟考科举入仕途?这事,恐怕能拿走哥哥大半条命,还有爹的半条命。”
扉娘心里狠狠一沉:“有这么严重?”
孟雅春点头:“爹自己是田翁,巴心巴肝的指望着我们弟兄两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哥哥功名一去,是不是要了他半条命?至于哥哥,功名举业,那是他一生所求……扉娘,不是我诋毁,你爹这事做的也太绝了。”
扉娘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咬着嘴唇犹疑了一会才道:“我父亲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凡是有因必有果,这因,却是我们两个种下的。”
“你说什么?”
“父亲早已知道,昔日府上的养娘春芽,就是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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