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恨(大爱诺诺)》第50章


扉娘望了望裙底那一双窄窄莲足,不禁悲从心起:去不得的,去了,只会给他添累赘她眼泪哗哗往外淌,急的声音都变了:“不去投贼成不成?咱俩安安分分过日子,好不好?”
孟雅春耐心对她说了一番道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道必行。
扉娘想起李闯入主京师后的那一番作为,先是京中大小官员,后及城中富户缙绅,连追带拷,所过之处,几乎家家倾覆。更不提各地大小贼寇,以张献忠为尤,见富即开杀戒。穷困之人,亡于饥寒,富足之人,亡于刀斧。情势如此,以致天下之大,竟无可容身之处。
扉娘心里有数,这是一场豪赌,怕压错了方向,只有两头下注,看似稳妥,可他们想过没有,如果两头皆输呢?
默然半晌,扉娘拭净了泪痕,一脸肃穆地道:“春郎,如果我说我自那回死而复生,便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你信不信?”
孟雅春见她端着一张少见的严肃面孔,便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信。”
“那么我告诉你,咱们的崇祯皇帝,会缢死在皇家后山上。”
孟雅春心里一动,皇帝自挂东南枝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李闯赢得了江山?他并不信扉娘所谓的未卜先知,只是这话说出来,倒是个好彩头。
扉娘接着道:“李闯会入主京师一段时日,可是后来,还是叫满洲鞑子多了去。”
“不可能怎么会是旗人鞑子?他们也配?”
这样的结果,扉娘自己也不想。既然丈夫决定投李闯,她当然希望李闯能笑到最后,自己亦可夫妻重圆。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群雄逐鹿,实力算数。两头都是无望,不如咱们不去京城,另找个清静地方?”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有清静地方官也好,匪也好,抬抬脚趾就能把咱踩死。”孟雅春的话不容置疑,脸色也阴沉下来,他就知道,要过妻子这关,是最难的,反复劝说,拉衣服扯袖子,哭哭啼啼,与预料中的分毫不差,全都来了一遍。
扉娘看他脸色,自知再劝亦是徒劳,掏出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哭起来。
哭了一阵,扉娘慢慢止了情绪,擦干泪眼,抬头就对上丈夫满目的怜惜。孟雅春见她不哭了,幽幽叹一口气道:“等我凯旋归来再和你团聚,还不成么?”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大限度的抚慰。
扉娘接受了他的安慰。
“好那你须得依我两件事。”
这一夜既漫长又短促。
二人皆无眠,孟雅春闭目假寐,扉娘干脆睁着一双微肿的眼睛望向窗外茫茫夜色。晨曦迟早会来的,她有生头一回如此恐惧黎明的到来。黎明一至,她将失去身边最重要最难舍的人,她会从此成为望门怨妇。
这是她与丈夫的最后一夜。
扉娘翻了个身,只见丈夫双目紧闭,沉在夜色里的脸模糊不清,隐隐只见一个熟悉的轮廓。她知道他一定还没有睡着,她的手搭上去,轻轻唤他:“春郎”
孟雅春眼睛睁开,一对眸子褶褶生辉。
迎着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扉娘坐起身,低声道:“我后日便足十五,那天…你不在。今夜你就替我行了笄礼,好不好?”
孟雅春目光微微一闪,泛起两汪离情,他跟着坐起来,将一床锦被裹在扉娘身上,只露出黑漆漆一颗长发披拂的小小头颅。他以指代梳,将那一头略乱的长发细细理了一遍,高高挽起,在顶心盘了一个略嫌粗糙的圆髻,用一支碧玉笄子从中间横穿而过。
“好了,礼成。”孟雅春郑重道,然后仔细端详她,像打量一件精美的古玩奇珍。
扉娘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和那支温润的笄子,轻轻一笑,两人复又躺下。
扉娘还是睁着眼不肯睡,轻声道:“春郎,我们…还没有圆房呢。”
原来她提早行了笄礼,等的就是这个孟雅春侧头看她,迎上一双殷殷目光,那原本澄澈眼睛里,此刻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欲望。
孟雅春心里一热,不敢再看,慌忙将头扭回去。
“春郎。”耳边软语呢喃,少女的幽香在鼻端萦绕不休,孟雅春轻叹了口气,将手伸过去,摩挲锦被下细腻多姿的柔软躯体。
扉娘微闭双目,努力迎合。奈何,心里一团炽热,身子却是一片冰冷,任由那只温热的大手如何在肌肤上游走**,这具青涩的身体仍没有一星半点觉醒的意思。
孟雅春停了动作,想起与哥哥宜春的赌约,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犯罪,心念转了几转,慢慢将手收回去。
第三章 赌注(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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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赌注(十七)
这几日,居留在芮城县的百姓看够了热闹,新来的三个江湖班子在城里大秀拳脚武艺,找个空场,兵器架子一摆就满场练起了趟子,练完了讨赏,人们会一哄而散,有几个殷实且大方的会洒下几个铜钱,这帮汉子也不恼,笑眯眯捡起来往褡裢里塞,第二日照样出来,继续练免费的把式,让城里的百姓们过足了眼瘾,到后来都发腻了。
有精细人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一般来说,像这种江湖班子,有真功夫的顶梁柱子只有二三个,其余烧火打杂的都是老弱妇孺混搭。可这几个班子,清一色精壮汉子,个个体格彪悍,劲气外露,又不计较钱财得失,不争钱财,他们卖力为哪般?
闲话一传开,就有人私下揣测,弄不好是风陵渡那边的贼寇,溜进城来当细作的。还有人说,咱芮城巴掌大一点地方,啥时候同时冒出三个卖解班子?更奇的是,这几个班子似乎互相并不认识,却又不打架不争抢地盘,几天了,一点摩擦都没有,各练各的,和睦得异常。
时近晌午,几个闲人正唠着,就听前面一声高亢的叫嚷:“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班子们打成一堆啦”
好事者们立即兴奋起来,纷纷往声音的来源方向跑动,终于打起来了这才叫真精彩,光自个儿闷头练把式,有个鬼看头
闹事的地方在南城门,闲汉们还没有跑到地头,远远就听见人声喧哗,城门口乌压压一大槽人头在搅动,像一股漩涡,迅速的扩散,还有几声断断续续的惨叫,凄厉而短促,很快就被淹没在更大的嘈杂声里。然后,紧闭的两扇城门打开了,门扇启开的一瞬间,外头想起高亢的嘶吼声,振聋发聩,操着各式器具的人潮水般源源不断涌进来。
混乱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贼寇来了贼寇来了不得了啦”
混沌中的百姓,再迟钝也都醒过神来了,哭儿叫娘的四下里逃散。临近南门的一条街顿时乱象迭起。
县衙所在的紫金街在城中位置,与城南门不过数里之遥,乱潮已在朝这边蔓延过来。正值晌午,县衙外此刻还是一团静谧,一个长大汉子在衙门外转悠,形迹可疑,当值的皂隶逐了他几回,暂时走避之后,又探头探脑的冒出来,锲而不舍的流连在县衙门口。 这个人头上罩着大毡笠,只露出下颌和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如果细认,看过把式的人会认出这人其实也是卖解班子里的一个。
这会儿他眼睛死死盯着城南方向,那是四个城门中防守最弱的一个,这时一朵灿烂的烟火带着炫耀般笔直地冲上南面的天空。他神色一变,大步走到门口,对着那个驱了他无数次的皂隶道:“贼人进城了,叫你们县太爷快跑”
话一说完,他扭头就跑,钻进旁边的深巷里不见了。
那皂隶也是看见了那朵光灿灿的烟火的,正在思量是什么缘故,猛听得这一句,整个人都呆了,耳边似乎声息隐隐,那是一种不祥的嘈杂。
他身子一僵,踉跄着抡动两条发抖的腿往里面跑,边跑边叫:“各位快跑啊贼人进城啦”
谁都知道流寇进城后喜欢干些什么,头一件便是直奔官府衙门大开杀戒,若是驻着皇亲的大城,就是先奔皇亲府邸,然后还是官府衙门,任你大官小吏,一个也不留情。
从前衙到中门,再到二堂,他这一路跑一路叫,所过之处尽是一片惊惶,有人干脆晕过去了,清醒些的扔了公文大呼小叫的往角门跑,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刚刚还有条不紊的县衙顿时乱成一锅粥。
田吾正在签押房里小憩,听到动静慌得几步赶出来,与急急入内禀告的皂隶当头撞上。皂隶忘了行礼,也顾不得赔罪,张口就道:“太爷贼人进城来了,快些走避要紧”
田吾正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想起离风陵渡最近的也是防守最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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