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恨(大爱诺诺)》第51章


田吾正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想起离风陵渡最近的也是防守最严的西城门。
“胡言贼人如何进得来?”
“真的来了,从南门进来的,还放了烟火炫耀呢外面闹哄哄的,大概隔了一条街的样子,小的听得真切,马上就到咱这条街上来了”
皂隶说完,匆匆行了个礼:“太爷,恕小的无礼,这就告退了”说完急匆匆往角门处跑。
田吾正手足冰凉,腔子里像塞进去一把冰雪,脑子里像堵上大团的猪油,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反复只有这个毫无意义的念头,再想不出其他。
田忠顺跟了出来,皂隶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见家主仍是一副痴痴惘惘的模样,不由着急道:“老爷,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呀”
田吾正不动,身子僵得笔直。跑?跑到哪里去?他堂堂县令,一城父母官,丢了城弃了地,还有脸活?
“你去后宅,带上夫人她们,从北门走”好半天田吾正眼珠子才动了一下,沉声吩咐。
“老爷您呢?”
田吾正脸色白得慘人,心里又恨又恼,恨贼人恨得滴血,恼自己疏忽大意,竟叫狡诈的贼寇钻了空子。可这事也怪不得自己,城里只有一个百户所,加上城门卒,不过两百余,却有四个城门要守。思来想去,还是将大半兵卒安排在兵灾频繁的西门。
为自己开脱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丢了县城的事实又牢牢攫住了他,一股更大的羞耻感冲上头顶心,一张白纸般的脸霎时变成赤红色。
“我不走了”
田忠顺看着家主变幻的脸色,迟迟没有决断的模样,急的团团转,这会儿更是惊讶得瞪大眼睛。
田吾正挥手:“快去,把夫人她们安置好”话未说完,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在田忠顺背上。
“老忠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我”田吾正仰面朝天,挺在田忠顺背上,这个姿势,叫他无法使力,只能大呼小叫胡乱扑腾。
田忠顺不理他,只顾运脚如飞,一溜烟往后宅里跑。
北门外,一辆黑漆齐头平顶马车从城里仓皇奔出来,混在一众逃难的车马骡轿里面,显得毫不起眼。车夫正是田忠顺,他频繁的扬鞭催马,两匹良马运蹄如飞,一路往北行去。
黄昏时分,赶了半日路的人马都乏了,田忠顺将马车停在路边。
田吾正靠在车壁上,车里还有几个神色仓皇的女人:田孺人、抱着襁褓的杨姨娘、乔氏、姿娘和田忠顺的婆子。
重幔遮掩的车内光线幽暗,田吾正觉得胸口憋闷,掀起帘子,外面亦是一团昏黑。田忠顺检视马车一周之后,惊慌的上前来报:“老爷,车轮子磨坏了一只,横梁也有几道裂缝,撑不了多久了。”
车内顿时一片焦声轻泣,田吾正反而吁了口气。他向窗外望去,路边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夜色下看起来幽暗苍凉,夜风刮到这里便变得呜咽如泣,偶尔响起一两声老鸹的凄厉叫喊。
看到这片乱葬岗,田吾正胸口满溢的失城的悔恨、逃亡的仓皇、前路的彷徨,压抑了半日的种种情绪奇异的消失殆尽,似寻得了归宿一般,心中唯余安然。
第一章 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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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幽梦
芮城失陷这一日,有一列长长的车队从风陵渡出发,过了太平乡便往北一绕,避开了混乱的县城径直北上。
经过北门的时候,一辆青布幔车的帘子掀开了,探出一张憔悴却不失清丽的少女面孔,她往高高的城墙上仰望,只见旌旗纷纭,各种花色式样,写着各种诸如赵钱孙李名号的字眼,数不清的旗帜竖在城头上,并不见一丝森严,反而显得杂乱可笑。
没有看到鲜血淋漓的人头挂在旗杆上,她轻舒一口气,头缩了回去。
这是一支清一色的马车车队,少有辎重累赘,拉车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种,行进起来比那些牛车骡轿快得多,晌午后便赶上了从城里涌出的一波北上逃亡的人流,并渐渐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一上官道,马车速度又快了一些,扉娘双手死死抓着车座扶手,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人,根本压不住颠簸,轻飘飘的身子更是像要飘起来一般。她五脏六腑搅得难受,心里更好过不到哪儿去,她眼里蓄着两泡泪,忍了好久,再次掀开车帘伸头往外大吐。
风中传来恍惚的声音,“扉娘扉娘”是母亲她一个激灵,抬起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缀在自己身后的仆役们坐的几乘马车,还有漫天飞扬的黄色尘雾。
是幻觉?扉娘茫然的将头缩回来,掏出帕子擦脸。
入夜时,孟家的车队到了芮城最北的一座小村落,这个叫做杨家庙的小村,因为就在官道边上,倒也相对富庶,官道边还开着几处落脚的宿店和几家酒食铺子。
孟家车队一到,不冷不热的店面立时就热闹起来。逃亡路上的孟积珍倒也低调,主仆加总百十号人,只包下一家饭食铺和一家宿店,显得有些拥挤。
“今日怕是出不了芮城地界了,罢了,这里已到边界,谅也无碍。”孟积珍思忖着,看着仆役们从车上搬下一件件要紧物件送往宿店房中,“田也没了,地也没了,今后只能靠商贾贩卖一途了。唉,也不晓得京城那边生意好不好做?初来乍到,插不插得上手?……先省着点吧”
待他们安顿好人畜细软,后边逃亡的车马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人多店少,剩下的那几间店铺里吵翻了天。逃出城的多是富户,离城仓促,除了金银细软,什么都缺。附近庄户人家得了消息的纷纷搬出家里的被褥衣食物用,以图换个高价。一时间,这几处野店竟成了繁闹的小集市。
叫做“杨记野味”的饭铺里,小小的厅堂刚刚摆得下三张八仙桌,孟积珍夫妇、孟宜春及管事账房五人坐了当中一桌,右首一桌是扉娘与点翠银钿等七八个婢女,左边是十几个家丁车夫挤在一处,还有七八十号护院完了事刚刚才策马赶到,在后院露天摆了几桌。事急从权,倒也无分尊卑上下,大家共坐而食。
孟积珍听着外头闹哄哄的交易声,争宿处的吵嚷声,心里格外熨帖。别人窘迫自己从容,难免有优越感的。
热饭热菜一样样端上来,孟积珍首先举筷,大声道:“咱们说是北迁,其实跟逃难没有啥子区别,瞧瞧外头那帮呆货,咱们也就比他们强上些许。往后这一路上,大家伙儿不必拘礼,都是一家子人,同甘共苦”
知道这一路不好走,孟积珍热情的邀买人心,扉娘只做未闻,表情淡淡的,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闷声填肚子。
孟积珍那刺耳又刺心的声音又响起来,他在问身边的宜春:“你弟弟说了,一过午,那田狗的人头就会挂到城头旗杆上去了,怎么我都没看见呢?”
孟宜春向右边看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这个……大概在东门上吧…嗯。”
扉娘心里一阵恶寒,藏在袖子里的一只左手紧攥成拳,调息了一会又缓缓松开了,用这只小巧的粉拳去捶孟积珍那张鼓囊囊的肿脸,更不舒适的恐怕不是受者,而是攻者。
“爹,您小声些。”孟宜春又睃了一眼右边,低声道:“您儿媳妇在那边坐着呢,说点好听的吧?”
孟积珍寒着脸,儿子都不在身边了,还白养着媳妇做什么?他早想甩掉这个包袱了,不对,是他压根儿就不该让这个女人进门的。
想到这里,他不管不顾地大声嚷起来:“要说什么好听的?那田狗就不是个好东西眦睚必报,些须小事便公报私仇,你辛辛苦苦十几年,被他一把就掏完了如今可好,身首异处,算是报应到了”
扉娘的拳头又紧紧捏起来,她相信丈夫的保证。丈夫有能力空手夺城,自然也有能力保全自己的父母,她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身首异处,但是,恶毒的字眼,配合孟积珍恶毒的嗓音,尖利得像老鸹叫,再搭上那一幅阴狠又得意的嘴脸,怎么都叫人心里难受得慌。
她缓缓站起来,眼睛盯在孟积珍因为咀嚼而腮帮子乱鼓的脸上。
“我爹好好的,毫发无损,就在公公您的后面站着,不信,您回头看看?”她表情诡异,口气淡淡的,眼睛移向孟积珍身后。
孟积珍身子一抖,背上便像阴风扫过一般,一阵阵发寒。
他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孟账房几乎要晕过去了,对面的孟金豆大声道:“老爷,什么也没有哇”
孟积珍僵硬的表情松弛下来,拿眼角狠狠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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