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第103章


侦查员进一步走访了解到,当年郑茂杰的主治医师韩东在其病死后不久就意外遭遇车祸去世,而另一路警员几经波折,终于在临省省会沂北周边一小县城里找到了他尚在世的父母妻儿。更幸运的是,韩东有记日记的习惯,警方成功取回其多年来积攒的日记原本,不仅在其中找到郑家移花接木、买卖器官的记录,还意外地发现另一段隐情:
原来当年隐姓埋名调查女儿死亡真相的裴安民曾找到他,威胁他录下了证明郑治夫妇参与贩肾的口供,并迫使他利用职务便利,设法对邓茂杰移植的肾脏进行DNA检测,病例上缺损的半张便是韩东撕下来交给裴安民的。而当年裴安民取得证据后,未能找到借调去省城的顾建业,于是将东西转交宋立言,才有了之后的波折。这一节便自此淹没数年,直到后来邢之远在践行宴上酒后失言,引得顾建业重新翻查旧案。
与此呼应,预先派出复核器官移植申请及调配审批等一系列程序的侦查小组也反馈回重要消息。档案记录中捐献器官的一方确有其人,该病患从乡下来城里治病,最终死于栖梧山医院,一切病例、亲属资料乃至死亡时间,经核对都真实无误。然而侦查员继续核实下去,却发现患者一家来自的村镇观念保守,人们普遍无法接受损害亲人遗体的行为,更有同乡人表示,从没听说这家做过器官捐赠——结合此前栖梧山参与倒卖器官的调查实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侦查组起初上门时,死者家属还咬死不承认参与作假,直到打印出的银/行/卡转账记录摆在眼前,财务状况一目了然,根本无从抵赖,这才说了实话。原来这户人家根本就没有捐献器官的意愿,而是亲属在栖梧山医院住院期间,有人找到他们,说愿意出钱借用病人信息,并请家属签署一份死后器官捐献的同意书凑数,倘若患者真的不幸离世,也保证绝不扰动,一切后事由家人做主操办。
一家人不过是周边村庄的寻常村民,收入不多,懂得也不多,为了来城里治病,早已将全部家底垫了进去,还欠下一屁股债务。此刻被人三言两语地一劝,算算既不会损害亲人遗体又有钱赚,自然无心了解其他情况,于是与其达成协议,并默契地相互保密。
只是当时双方签下的荒唐合同早已因保存不善而丢失,据死者亲属描述而绘成的模拟画像也不属于目前警方已知的任何一个人。而郑治邓玉华夫妻到底留了一手,汇款账户用的是栖梧山的公共户头,并不涉及私人卡号。至于栖梧山,此前查出其参与器官买卖已是板上钉钉,有没有这一折,反倒关系不大了。
于是侦查小组的带头人果断撂下这一头,折身又顺着审批流程找到下一环节。按照我国当下严峻的器官移植形势,高到如此扭曲的供需比例,意味着一个捐献器官可能会同时面对数个急需移植的受体。如果走正常程序,即便死者的肾脏真能与郑茂杰匹配,即便郑茂杰符合优先条例,这颗肾脏能否真的调配给他,也是未知数——郑治邓玉华夫妻不会、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器官移植的申请审批程序于他们不过是做做样子,而这一切行为的根本目的只是借此让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替他们把已经备好的肾/源植入受体之内。因此,为了成功维系这张画皮,他们一定会预先买通兖中OPO捐献器官协调员,伪造相关资料数据,并确保这项指标最终只能落在郑茂杰身上。
实际情况一如调查警员所预料。栖梧山死者器官捐献及申请的整个审批协调流程看似规范,一查之下却是漏洞百出,而其每一步的签名则将涉及人员完全带入警方视野。经过审讯,涉案OPO协调员承认参与器官交易,并供出栖梧山背后的敬旗以及如今当家的邓玉华——只一点,所有的财务往来,同样打着栖梧山的名头。
所有的风险由栖梧山担,而利益的大头经洗白后归入敬旗名下。无怪乎崔皓夫妇心生不满,甚至想要取代敬旗成为新一代兖中地下器官交易的老大;也无怪乎邓玉华如此紧张栖梧山的举动,甚至不惜冒险指使邹凯杀人灭口,以斩断一切关联。
再联系至裴晓晓一案之始,推动裴安民邻居王良夫妻拐卖孩童的中间人不是别人,正是继崔皓夫妇被枪杀后,同样死在邹凯枪下的栖梧山科室主任郝海平。案件查到这里,基本的证据链已经趋于完整。接下来的工作就是不断完善、细化这一整个链条下延展出的枝桠,最终一举拿下邓玉华,迫使其认罪,并进而击溃敬旗这一兖中十余年来地下器官交易运转体系中的心脏。
一连五天,所有工作都在紧锣密鼓而又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一条条线索,一个个人证物证,围绕着初始的DNA检测表单,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大。随着调查工作大范围开展,侦查矛头逐步向敬旗本部偏转,想要彻底瞒过这些嗅觉敏锐的人物已经十分困难。为防止节外生枝,齐治平索性快刀斩乱麻,在他人尚未及反应之际做主传讯邓玉华。
然而事情的进展正如预料般的不顺。邓玉华自进入警局起,面对所有的指控和证据,一概不肯接招,坚称毫不知情,再多问便一言不发,只要求申请法律服务。显然邓玉华明白,在审判之前,咬紧牙关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不能脱罪,至少也能杜绝警方从她身上打开任何突破口,从而转被动为主动。至于事情真发展到对簿公堂那一步,便只能是一看警方证据链的完备程度,二看敬旗能请来多大能耐的律师。
警方有耐心,她邓玉华也有资本。这注定是一场公益与私利的拉锯战,在结局揭晓之前,没有人能预见结果。
连续十五日昼夜不停的加班加点,所有零星的线索与证据如修复破损文物般一点点组合归位——虽然无法、也不可能还原到最初的形态,却已是能力范围内最贴近真实的成果。几日里,邓玉华到底是全程扛下来,始终没有透露出丝毫有价值的信息,而警队也终究还是在被控人零口供的情况下向检察院提起公诉。
案件材料整合完毕的那一刻,全队人都皱着眉头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剩下的就只是在极尽人事之后,等待天意的最终抉择。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工作毕竟结束了。
齐治平亲自办完转交手续,回到队里便拍着手提议:大家辛苦了这么久,不如晚上一并出去聚聚,权当是给紧绷了太久的精神适当松松。这个提议毫不意外地得到全队人近乎起哄般地欢迎。案件终究不算尘埃落定,顾宁本不愿在此时过多庆贺,却也不想拂了大家的兴致,便点头一并跟去。
聚会地点还是上次的洪隆广场。新建成不足三年的休闲区,正位于兖中几大老牌商场中轴,餐饮、娱乐应有尽有。来的都是些年轻人,不愿老老实实地坐着看电影,也不满足于单纯K歌这种简单的消遣,于是齐治平一拍手,索性让众人自由组合,分散行动,晚八点前通通到预先订好酒店包间集合,先到先吃。
顾宁原嫌闹腾,可还没等开口就被齐治平二话不说拉了过去,一通下来,倒是一样不少地过了个遍。齐治平本是玩惯闹惯的人,自然样样拿的起放的下,表现抢眼;顾宁也能勉强跟上,只是进了电玩区,平素不碰游戏的人乍一上手丝毫不得要领,少不得拉低平均分,被队友一顿吐槽。事实如此,顾宁根本没的反驳,只能好脾气地一笑而过。
警队里的时间观念也远比别处要强,齐治平一组人晚到五分钟,进门时那边便已经吃上了,倒是听话得一点儿都不客气。队里多是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凑到一块儿没吃几口就彻底演变成拼酒,闹得兴起时齐治平索性一拍桌子,扬言是队里人就给他敞开干了,喝倒的他负责找地安置。
轮到顾宁这里,出乎意料地没见其推辞,反倒是干干脆脆一杯下肚,然后扬了扬杯底,又满满倒上。接着在众人炸锅般地笑闹里,端着酒杯施然起身,抬声和了一句:“来来来,冲这句,我牵个头儿,大家先一人敬齐队一杯!”于是某人尚不等怨念,就被蜂拥而起的众人从头倒尾围了几圈,连个眼神都递不出来了。
豪饮的结果就是众人都喝得上头。秦楠路也走不稳,还叫嚣着要拉人练练,于是毫不意外地被无论武力还是酒量都远胜一筹的齐治平一把摁进沙发里,勒令赶紧消停着;朱梓早在第一轮就趴下了,醉眼朦胧地不分男女,逮谁跟谁说我喜欢你,然后抓住就不放手;汤小米因是队里少有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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