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令言)》第50章


楚净被炸懵了,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之后讥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行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掌不断用力,楚净觉得他再捏下去肩骨都要裂了。他突然松开手,挨着她坐下,“你故意拿孩子来报复我?你真的是……”
“你太自看重自个儿了,我犯不着为了报复你搭上我自己和一个无辜的孩子!”楚净冷然喝断他,眉毛痛苦地揪着,似是陷入了不堪的回忆,“那年,我回到家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孩子都两个月了。我原本可以打掉他的,可是我妈妈也在那个时候查出来患了癌症,没有多少时日了。我不想以后自己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所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从来没想过让你知道。”
她还记得妈妈知道她怀孕时又震惊又痛心又无奈的神情,想起就一阵心绞痛。妈妈沉默了好久,最后说:“生下来,也好,也好。”
陆行简一把扭过她的脸,红着眼问:“他就从来没问过他的父亲是谁?还是你根本没打算告诉他?”
楚净冷笑,“现在追究这些,有意义吗?”她从他手掌下挣脱出来,“既然你已经见到他了,瞒是瞒不下去了,不过你听着,从今往后,你绝对不可以单独见他,更不可以擅自把他带出去一整天!今天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就报警了!”
说完她朝外走,却被他拉回来。
“你干什么?”
看着他越逼越近的脸,她不可避免的有些惧怕。
他头前倾,抵上她额头,唇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紧她的唇,“宝宝是我儿子,我要他,也要你。”
*
楚净回到家,洛洛气鼓鼓手叉腰立在宝宝卧室门前,“再不开门,以后不给你吃好吃的!”
“怎么了?”她放下钥匙,换上拖鞋,好笑地问。
“哼,我就说了他几句,不许跟陌生人走,就气了,跑进卧室关上门不理我!”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好啦,你快去看书,不是快考试了嘛。”
楚净打发走洛洛,轻敲门,“宝贝儿,是妈妈,开门。”
门开了一条缝,宝宝探出圆滚滚的脑袋,瞟了眼看见有妈妈一人,赶紧拉她进来,“砰”又关上门。
楚净刮刮他小鼻子,“胆子大了啊,洛洛你都敢惹,不想吃饭了?”
他嘻嘻笑着滚进她怀里。
楚净不明他何故这么高兴,便也陪着笑。
闹了会儿,她静下来,把他从怀里扯出来,神情带着少有的认真,“你今天开心吗?我是说,你和……”顿了顿,那两个字别扭地张口,“你和爸爸在一起,开心吗?”
宝宝不说谎话,至少在她面前从不说谎话,他点头,“开心。”
楚净跌入寒潭,身体大脑皆被冻住。
半晌,她听到自己急促不安的呼吸声,那么不安,怕失去她最珍爱的宝贝。她又问宝宝:“如果在爸爸和妈妈之间让你二选一,你选谁?”
宝宝转转眼睛,脱口而出,“妈妈!”
宝宝的回答让她松了口气,可是几天下来陆行简的步步紧逼令她时时刻刻如临大敌。早上送宝宝上学,一出小区就看见他的车子停在外面;下午接宝宝放学,他总是先她一步到。看着宝宝脸上灿烂的笑容,她一天比一天忧心。
这天下午,俩人又在幼儿园门口碰面。楚净恼怒,明明她故意早来了半个小时。
“楚净,你在害怕。”陆行简下车,靠在门边,平心静气下结论。
“笑话,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直担心的事情泄露了,短时的惊慌失措之后,楚净现在已然平静如常。儿子是她的,天塌下来她都不怕。
“不要自欺欺人了,宝宝不光长得像我,连生活习性、饮食习惯都几乎一模一样,我讨厌吃的东西他也不喜欢。而且他越来越接受我,你还敢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害怕?”他胸有成竹,“你不光害怕宝宝和我亲近,你更害怕你会控制不住,回到我身边。”
楚净别过脸,不欲多说。
放学了,宝宝头一个奔出来,兴高采烈扑向楚净,“妈妈!”然后看向陆行简,在后者满目期许下,咧开了嘴。
心头漾开巨大的苦涩、失意,陆行简觉着再没比这更残忍的了,儿子就站在眼前,却无法让他张嘴喊爸爸。
把楚净和宝宝送回家,陆行简冷不防接到唐义成的电话,他说他现在H市机场,一个小时后见面。
陆行简感到非常疲惫。
见面后,唐义成没有拐弯抹秒,直言:“我要见楚净,越快越好!”
陆行简眯眯眼,“唐叔,有什么你只管冲我来,不要动她。”
唐义成看他一眼,决定掀底牌,“我不跟你兜圈子,楚净是我女儿。”
陆行简一口水含在嘴里呛了。
*
第二天一早,楚净刚到办公室坐下就被朱萸一个电话叫去见陆行简。
她带着一堆问号进了他办公室,进去一看,里面不止他,还有唐义成,脸顿时垮了半边,僵在门边,再不肯向里走。
陆行简按按前额就要跳出来的血管,走过去,把她拉到唐义成对坐的沙发,“唐叔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唐灵,是……别的事情,你们慢慢谈。”
他推开办公室门,一眼瞧见朱萸慌慌张张离开。他不禁想起类似的情形,一次是巧合,两次……他绷起了脸。
唐义成试了几次喉咙才能发声,许是太过激动,尽管打了好多遍腹稿,一张嘴还是磕磕巴巴,“楚净,你、你妈妈她、她好么?”
楚净默了片刻,眼神陡然冷厉,“陆行简没告诉你,我妈妈两年前就去世了?”
吐出的字眼变成淬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刮剔着唐义成的肉骨,他手中杯子“啪”落地,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手脚近似瘫痪无法动弹,结结巴巴:“不、不、不可能……”
一直守在门外的陆行简听到这里险些忍不住进来,他不敢,不敢面对楚净,更不敢想象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样扛过来的。
接着,听到她冷冷的声音飘起,“问完了?我可以走了?”
唐义成努力几下,手脚终又能动了,头无精打采垂着,“她是什么病?”
“癌症。”
再一次直面血淋淋的伤口,楚净已然十分冷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两年前……两年前唐义成在酒会上偶几十年未联系的定居国外的老同学,老同学不知他和白箬离婚,正式提出改日宴请他和白箬。这句话戳痛他心坎,第二天他让人去请陈文飞。查了两年,终于有了结果,却天人永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唐义成总忘不了三十多年前初见白箬的情形,深宅后院,一丛碧竹,蓝布裙的少女手持书卷,从容而立。
“橘柚垂华实,乃在深山侧。闻君好我甘,窃独自雕饰。委身玉盘中,历年冀见食。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
声润腔圆,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唐义成望了望那名诵诗女子,不由歇住步子。不知该如何形容,“美”、“漂亮”之类的字眼至此全失去了味道。女子的容貌谈不上倾城绝世,但举手投足浑身上下间自然流淌的聪灵清透、融融穆穆,除她怕再难觅第二人。
彼时,看到白箬,他突然觉得他以前挑女人的眼光实在太差劲了。
不久,他就对白箬展开了攻势。
但白箬毕竟不同于他以前那些女人,不是他几句挑逗暧昧的语言、看场电影、一束鲜花就能搞定的,为此,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不光重新捡起了弃之多年的毛笔和诗文,还高薪请来外语学院的老师恶补英文,意图塑造一个学贯中西的形象给她看。多年以后,他仍敢说,白箬是他这辈子最用心追的女人。
白箬再怎么蕙质兰心毕竟也是怀春少女,如何是穿梭风月场合已久的唐义成的对手?
开始的时候她很犹豫,她已经有了不快乐的童年,绝不能再陷入错误的爱情和婚姻。她三岁上生母就去世了,父亲续娶了一位世家千金,生了两个儿子。父亲忙于家族生意,没多少精力放在子女身上,后母更是懒得管她,她一直被家中一位梅姓阿姨带着,两人情同母女。
唐义成坚持不懈,用他特有的博学、风趣和执着一遍遍撞击着白箬。
一次,两人从玄隐寺出来,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黑了,刹那间大雨“哗哗哗”瓢泼而下,风也跟着作祟。
白箬穿得薄,风雨中瑟瑟发抖。
唐义成很君子地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长款的男士大衣,将她从头到脚都裹住了。然后,不由分说,背起她下山。任她如何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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