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前没有想念》第26章


?br /> 后来我想,我总是太容易亲近于陌生人,于周辰也未尝不是。那晚,我坐在邓然的副驾驶座上,他从路边的星巴克买一杯抹茶拿铁,套着牛皮纸递给我手中。
我说:“多么三流的理由,我妈厌恶他,爱飙车,爱打架,念专科。当年我爸给她取生日蛋糕的路上,遇到一群小混混持械斗殴几乎闹出人命,职业天性驱使他去阻拦,结果殉职了。所以她厌恶所有她眼中的混混,很坚决,可是我也不想妥协。”说着说着,竟然觉得心口撕开一条裂缝,有沸腾的液体往外渗透,我开始放声大哭,几乎要把心肝脾肺统统哭到衰竭。
邓然一直看着我哭,直到我把自己哭得声嘶力竭,才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或早或晚,他身上的所谓独特、仗义、硬派等吸引你的这一切,也会变得无足轻重,虽然并不是你的本意。”他点着了烟,又灭掉,“你以后别学抽烟。”
我沉默下来,抱着滚烫咖啡暖手,我说:“他已经两个月不见我了。”
他说:“我已经看到过你七次。两次是在学校食堂,你独自喝一碗粥,五次是在他楼下,你只看着一个窗口。”
初夏。意外
我总是这样对自己说,周辰只是不想拖累我,逃避并非他的本意,也许我应当与之体谅,让时间流转,带来新的可能。只是,还需耐心,还要火候。
我就这样说服自己,当邓然主动询问我要不要顺路载我去找周辰,我摇了摇头。
他说:“那也好,我想送朋友一只垂耳兔,帮我挑吧,我对兔子的可爱与否没有经验。”
于是我在蛇鼠成灾、蜥蜴匍匐的宠物市场里,抱了一只黑白毛色的垂耳兔给邓然。它的眼睛漆黑如纽扣,显得有些哀伤。并不是因为它可爱,只是因为它看起来肥胖而美味,我想起少年时周辰他们一群人在小区的后院里生火烤兔子和麻雀引来了消防车的事情。当时是母亲打的“119”,第二天周辰偷偷放了一条兔子腿在我的门口。
于是我给他写邮件:“陪朋友买了一只兔子,很胖,如果交给你,应该能烤出许多油来。因为吃了兔子肉,所以其实你也变得很胆小,狡兔三窟一样把自己雪藏起来是吗?可是,为什么呢?周辰,我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他没有回信,而我坚持每周都写给他,就像他先我而来北京的那三年,只要还有些微弱线索能够将他与我连接,那么许多东西,就不会断。
可是当我看到他的QQ空间里多出了他与另外女子的照片,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开始发凉,似乎,就是明白了。那个有着浓密睫毛精致妆容的美丽女子,我并不认识,我想对自己说,他是为了让我死心,可是,我又凭什么这样自信。
我只在墨绿色的吊带外套了件衣服并抓了一把零钱,踩着拖鞋就跑了出去。只想见到他,至于是骂他还是责问抑或是告诉他其实你不用这样做,都要在见到他之后再做决定。
于是,我就这样狼狈地被兼职回来的邓然堵在了校门口,我说你送我去找他,他没有说话,拉开车门让我上车,而后自己坐回驾驶座,却并不踩油门。
我说:“开车。”他转过头来看我,“不要去。”
我说:“开车。”他说:“不要去。”
在我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他扳过我的头来用力吻住了我,这是瞬间的空白,在略显霸道的温暖倾覆里,我松开握紧的手。关于爱情,这是我生命之中的第一次妥协,在不自知中趋向了应当的选择,也许,这就是邓然所说的非我本意。
有时分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我尝试着不再写邮件给他,尝试着原谅他。他给过唯一的承诺是在北京等我,他实现了,再没有其他。而我每日与邓然拖手走在校园里,听他描绘他海边的故乡,蔚蓝晴空与大朵的白云,干净的街道,红顶的老建筑。他说:“我们去那里安家落户。”
于是我便以为,就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了。在某个与邓然喝酒的凌晨两点或者清晨五点,我给周辰发去自认为最后一条信息:“我们说好一起来到这座城市,现在,我却要和另一个人一起憧憬另一方天水。也祝福你,与那个漂亮姑娘。”而后便用力圈住了邓然的脖子,那么用力,把脸使劲往他的颈窝里埋,也许只是为了帮自己坚定,再不动摇。
可是次日,我依旧有些头昏地在邓然租住的公寓里醒过来,爬起来从冰箱里取水来喝,微微将浅色窗帘拉开一条缝隙,以免阳光照醒仍在熟睡的邓然。在完成这一系列悄无声息的动作之后,我从包里摸索出手机看时间,周辰的短信赫然显示在桌面。
窗帘缝隙的晨光将昏暗房间一分为二,我站在这交错的熹微里,摁了确定键。“周辰让我瞒着你,可是我不知道说或不说到底谁对谁错。我是他空间照片里的女孩,他的手机在我这里,他坐牢了,他骑摩托撞死了人……”
女孩的信息很长,我是由站到蹲最后坐在那一线天光里把它读完,仿佛是看一场无声而简洁的小电影,带着放映机转动的声响,和蒙了旧色的光线。
这个自称ViVi的女孩,从设计公司下班便在路边的快餐店趴着画漫画,风尘仆仆,马不停蹄,仿若只被黑夜点燃在角落的火焰。直到某个夜晚在那所混乱的学校被堵截,画稿脱落凌乱地面,周辰拉起她飞快地跑,就像曾经拉起我。不,应当说,他拉起她,就像完成了一场注定的重逢。十六岁之前,周辰生命里的邻家女孩,是她。命运冲散棋子,继而又给予恩惠,谁还能够有怨言。
ViVi说:“你们的世界相去太远,走到一起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拍两散,也许分开,是好的。”我愿意相信她如自己所说,只是置身事外,不带丝毫私心。她如邓然一般,无数次看到那个安静倔强的女孩等在周辰楼下,于是她便拉了周辰拍照片放在空间,她说,她会死心的。
是的,我真的死心了,如果没有之后的急转直下,七月盛夏,我将在青岛,安然无恙。
依旧是深夜,周辰骑快递公司的摩托去接ViVi下班,ViVi怀抱着一大堆设计资料探着脑袋喝周辰保温杯里的水。平静夜幕在这个温情节点被打断,之前围追ViVi遭周辰阻拦的男孩们骑着摩托抢过ViVi手里的资料和挎在瘦削肩膀上的大包,绝尘而去。周辰立刻踩上油门追了过去,在拥挤的夜晚街道,上演追逐的意外。
“他撞倒了一个高中生,无暇顾及继续去追,我跟上去的时候,男孩已经没有呼吸了。男孩家里不依不饶,他被判了三年。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也许,你可以去看看他。”
仲夏。执念
我坐在监狱门口的马路边,正午的太阳像一个被悬吊起来的耀眼的头颅,光线缓缓旋转。我看着眼前宽阔马路上的稀疏车辆,陷入寂静里。
身后的高墙里,周辰不愿见我,我尴尬地走进去,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空空的椅子,再尴尬地走出来。
“于是你决定等他,一厢情愿地等他。”罗阳递给我一罐啤酒。
我点头,接过酒来,伸手去推开一半的天窗。世界角落的这个阁楼,它暂时,属于我。
“所以邓然心有不甘却只能独自回了青岛,而后拐走了我的女人,然后你这个罪魁祸首,出现在了这里。”罗阳说着,嘴角浮起一些温吞笑意,把我的行李放在床边,盘腿席地而坐。
我也坐了下来,坐在阳光能够落进的天窗下方,被毫无遮拦的光线笼罩,仿佛我离开邓然的那一天,我站在那束狭窄的光线里,看着他朦胧醒来的脸庞,我说:“对不起,邓然,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等他出来,他没有那么糟糕。”
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我为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而感动。即使,邓然开始恨我,如同曾经我无法原谅周辰。
邓然回去了,未曾谋面的ViVi被家人送去法国继续学习艺术,我留下了,而周辰,依旧不愿见我。我只能每周坐在监狱门口,有时晴天,有时大风,有时小雨,有时看着灰头土脸的天空,一切都那么苍白而贫瘠。
我去培训机构觅了少儿语文教师的工作,租小小的一室厅。每天中午起床,用冷水洗漱,备课,而后在六点准时出现在一群不太听话的孩子面前,教他们如何用笔来说谎。十点坐末班公车回家,贴着车窗看沉落的夜晚。夜晚是珍贵的时光,如同一条深远的只抵达自己的路途,可以用来吃夜宵喝咖啡,想念周辰,为期刊撰稿,或者看一部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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