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走了你还在》第52章


她走到小区大门口就停了下来,低头从包里掏出手机,好像是有人给她打了电话,她就一边讲电话,一边又倒回去走,走到马路中间,左顾右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我听见她有两句话说得特别气愤特别大声:“我到路中间了,你呢?出来!”我看不清楚脸,但听声音就确定了,那个人的确是檀雅。
这时候,我的手机也响了。刘靖初问我:“阿瑄,你到哪儿了?”
我说:“我已经在半山御林外面了。”
他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快到山脚了,这儿有点堵车,可能会晚十来分钟。”
我说:“嗯,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
我刚挂断,忽然觉得身旁就像刮过了一股巨大的旋风似的,一辆黑色的轿车快速地开了过去。
我之前有注意到这辆车停在路边,以为是附近的住户停的,没想到车里面竟然有人。就在檀雅一边打电话,一边张望,走到了马路中间的时候,车子突然发动了,并且直冲檀雅而去!
“啊——”
檀雅的那一声尖叫,惊悚的程度胜过了所有恐怖片里的配音。我看着她想躲闪却慢了一拍,被车头侧面撞到,向后飞起,摔在地上滚了几圈。车子停了下来,和她大概只隔了五米远。
我大喊着跑过去:“檀雅!”
夜晚十点的半山公路,没有一辆车经过,小区门口的保安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目之所及,只有我、檀雅,还有那个坐在车里紧紧抓着方向盘的人。我跑到檀雅身边的时候,借着路灯看见了开车人的脸。
是魏杨!
开车撞檀雅的人是魏杨!
我望过去的时候,视线刹那跟魏杨对接,我想他也看清楚我了,凶狠的目光忽然更狠了几分。
他圆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我跪在檀雅身边:“檀雅?檀雅?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檀雅几乎被撞得整个人都散了,黑暗里,有一团更黑暗的东西在她的身体下面慢慢地扩散开。
她的意识还算清醒:“苗……苗以瑄,救命!救命!”
我紧张得两手发抖:“我报警,我马上就喊救护车!”我手指发抖地拨急救电话,1——2——0——
还没有来得及按下那个绿色的拨号键,突然又听见了一阵尖利的汽车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只见魏杨正在迅速地倒车,车子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立刻加速,朝我和檀雅冲了过来……
檀雅死死地抓着我不放:“苗以瑄,不要不管我!”
我拖着檀雅,我的力气不够把她整个抱起来,只能带着她拖行。她嘶声尖叫,不停地喊好疼,但是我也只能不管了。伴随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全身冷汗涔涔。完全豁出了性命,我牙齿一咬,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终于把她拖上了人行道,车子就从我们的脚边擦过。
噗的一下,我们俩都滚倒在人行道上。
满世界忽然静了。
静得可怕。
却只是静了一个瞬间,突然,那辆猛兽般的轿车再次倒退,魏杨还是不罢休,又退了一段距离之后,再次冲了过来。
车身斜着,甚至有一侧的轮胎是压在人行道上的。
我看见身旁有一棵大树,就再次拖起檀雅想退到树的背后。可是,我的脚后跟突然撞到了一块凸起来的地砖,整个人往后面一仰,倒在地上。只见那辆故意没有打开车头灯的轿车影子就如倒塌的大山,朝着我跟檀雅压过来。我铆足了劲,狠狠地推了檀雅一把。她滚到了树的侧后方,正好可以借树身挡着自己,车撞不到她。而我就朝反方向纵身一扑,在车子几乎要从我腿上碾过去的时候,我再次侥幸地躲开了它……
人行道的外侧是一条斜坡,大概有十几米长,斜坡下面又是一段公路。然后公路外侧再是一条斜坡,斜坡到底,又是公路。其实都是同一条盘山路,一圈一圈地环着,从山脚大概环了四五圈上来。
我那一扑,直接就扑到了人行道外面,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那个斜坡的长度比当时舒芸滚落的那个斜坡的长度还要长,天旋地转的同时,我仿佛看到了舒芸,她站在坡顶,单手蒙着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里则散发出怨毒的光,她冷笑着盯着我。
她的眼神化成沿途锋利的尖石,化成割破皮肤的花枝,化成旋转中支离破碎的世界,她哈哈大笑地说我会跟她一样,她会等我,她一会儿在坡顶,一会儿好像又站在坡底,阴森地向我招手,张开了怀抱,等着我的投入。
不,那不是一个人的怀抱,那是一个洞穴,魔窟,有吃人的烈焰与锋利的刀片的魔窟。
它在等着我。她在等着我!
我每滚一圈就会听到咔嚓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最后,我滚到了斜坡底,一头撞向一块有尖角的岩石。那岩石凸起两个尖角,不偏不倚直刺我的双眼而来,我在心里默念一声:舒芸,对不起——
不,等等,坡底没有尖石,没有魔窟,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条很无人也无车经过的马路。
我突然从幻觉里清醒了过来,舒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清醒的现实。我从坡上滚下来受伤了,但我还能站起来,还有行动的能力,伤痛在巨大的恐惧面前突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我回头抬头一看,发现魏杨正半蹲着,背贴着斜坡那条斜坡,顺着斜坡滑下来。他滑得很艰难,但只要稳住了重心,他也是可以下来,可以不用像我刚才那么狼狈滚下来摔得半死不活的。
某个瞬间他凶恶的眼神跟我的惊恐一对,他大喊了一声:“苗以瑄,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必须跑,我非跑不可,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到达一个有人的地方,我不能沿着公路跑,那样会绕很远,而且我的体力也一定拼不过他,一定会被他抓住。所以,我只能选择斜坡,我把牙关一咬,也学着魏杨那样半蹲着,手脚并用,开始朝第二道斜坡下面滑,滑到了下面一圈盘山公路。
魏杨仍然对我穷追不舍。
我下了一道斜坡再接着一道斜坡,一圈一圈的盘山公路也被我从高到低越过了,但我跟魏杨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小了。我眼看自己已经快到山脚了,依稀可以看到灯光和人影了,就在这时,魏杨伸过来的手几乎就要抓住我的肩膀了!
我为了躲他,纵身一跳,就像最初摔下去的时候那样,我像个沙袋一样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再一次天旋地转。再一次被各种硬物撞击刺伤,骨疼欲裂,我眼前一黑,啪嗒一声,滚落到了山脚的人行道上。
虽然那个时间行人不多,但立刻也有人闻声发现了我,好几个人都围过来了。
我躺在地上,发着抖,想哭也不想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觉得面前的人影总在交叠晃动,模糊不清。我的头很疼,胸口很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我很想说话,但喘息了好一会儿,依旧很难调整自己的状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渐渐地,在围观的人群里面,我猛然看到了一支拐杖,我顺着拐杖把视线向上一移:“姜城远?姜城远!”我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发着抖,“姜城远!”我抓着他的脚,“你表姐!你表姐出事了……”
姜城远丢了拐杖扶我起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说:“山上!在山上……开车……魏杨撞她!”
我虽然语无伦次,但姜城远还是听明白了。同时在场的还有姜城远的爸爸,父子俩散步至此,正打算返回。他们听我这么说,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山,我也跟着坐了进去。我和姜城远坐在后排,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伤了哪些地方,膝盖、小腿,还有手臂、后背,哪儿都疼。
我咬牙忍着,再三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师傅,再开快一点!”
姜城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我担心魏杨追不到我会折回去,还担心刘靖初会正好跟他撞上。可是我逃跑的时候把包丢了,手机什么的全都在包里,我没有办法跟刘靖初联系,我急得都快疯了。
车子转弯的时候,我连稳住自己重心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软绵绵的,一不小心就撞在姜城远身上。
他眉头一皱,扶着我小声问:“以瑄,你还能坚持吗?”
我都不记得我有多久没有听过他不直呼我的全名了,他的声音里面甚至不无担忧。我一路的惊恐,因为他的这句询问而沉了下去,心里也踏实了。直到他这么问我的这一刻,我才真的意识到,我已经逃出了虎穴,我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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