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出版]》第8章


拉辛摇摇头,目光搜索一番,然后指向旁边一个二层小楼的楼顶,楼顶上伫立着一个三个红塑料盆叠起来的塔形物体。 
“水从那里来的。”拉辛说。 
“那里?”我指着那三个盆,“是什么意思?” 
“就是雨水落到第一个盆里,然后从中间的洞流进第二个盆,然后再流进第三个盆,这样,水就变干净了。变干净的水流进水管里,就可以用了。” 
我再次看着那座在漫天灰尘和汽车尾气中屹立的三层塑料盆水塔,果然有一根已经发黄的软管有气无力的沿着窗户塞进了房间里。 
“尼泊尔水资源很少,自来水非常贵。但是很幸运,我们有雨季,雨季的时候下雨非常多,我们就可以把水存起来,很好……” 
拉辛一脸幸福的自个儿叨叨的时候,我们经过了打电话的地方时,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王灿站在电话前,抓着话筒一脸愤怒,吼声连从门外经过的我们都听见了。 
“……你要逼死我是不是啊?我都来了尼泊尔了,我一个人在这破地儿,你还卡着我信用卡不放?我告诉你你别太过分啊,不然我让你在国际新闻里看见你儿子啊……” 
……想来电话那边一定有个老头一手握电话,一手扶胸口,浑身不停的抖抖抖。 
我回到酒店的时候,正看到李热血和冲锋队员们要出去,李热血扬手向我打招呼:“羽蒙……不是,天……” 
我打断了她的为难:“天爽是我户口本上的名字,你叫我程姐得了,我肯定比你大。” 
李热血点点头,“程姐,一起去么?他们说去拍夕阳,我跟着一起去看看。” 
我看着李热血,那群冲锋队员们各个都是轻装上阵,只挎着相机,反倒是跟着去凑热闹的李热血帮他们扛着一个看着不轻的三脚架。这李热血看来是到尼泊尔当义工来的。 
我摇摇头,“你们玩去吧。回头见,咱们不是一起去上那个心灵探索的课么。” 
“好,那程姐我走啦。”李热血扛着三角架,乐呵呵的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出去了。 
晚饭我挑了一家lp介绍上说最具风情的民族风饭店。实际到了那儿,我也没太失望。饭店的装修古色古香,书上说这是纽瓦里风格,纽瓦里是什么玩意儿,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对我来说,赶紧试菜比较重要,只要尼泊尔的当地饭菜能凑够我十篇专栏,我就可以立刻打包回家了。 
服务员递上菜单,按说我英语不差,但是想看懂面前的菜单却很艰难,字母都是一长串的挤在一起,中间也没个空格,只能隐约分辨出咖喱和奶酪之类的词。 
我直接问服务员:“你推荐?” 
服务员了然的笑笑,指了指菜单上的一整排菜名: “这些都不错。” 
我点点头:“好,这些我全要了。” 
服务员一愣,用手比划着盘子的大小:你丫吃不了。 
我大手一挥:我长了个大胃不行么? 
点好菜,我开始蹭这餐厅里的wifi上网,拍张餐厅全景,instagram调下色,发微博,写上一句话:“在异国的第一顿饭,希望能治愈我独自上路的心情。” 
ok,接下来就等着半熟不熟的人在下面开始留言吧。这尼泊尔,这小饭店,怎么可能治愈了我,现在能治愈我的,只有很多很多条评论上写着的:“真羡慕你的生活。” 
发完微博没多久,菜就上来了。分量确实挺足的,视觉效果也很霸气,八个大圆盘子一个叠一个的堆在我面前。 
但这八盘长的毫无区别的像屎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我扬手招呼服务生:“请把你们主厨叫来。” 
“chef?”服务生睁着个大眼睛跟我卖萌,“ 我们没有主厨,但是我们有啤酒,尼泊尔啤酒。” 
这对话让人怎么接啊。想起有一次我去药店,问店员有没有纱布,店员悠悠的说:哦纱布没有的,但是今天新到了体温表,要不要?我当时在那间药店里愣了很久,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我指指面前的八盘屎:“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服务生松一口气,“哦!是咖喱啊,可好吃了。‘哦一西’!” 
我隐约猜到这是咖喱了,但你们需要给我上一模一样的八盘吗? 
服务员拿起叉子,小心翼翼的在盘子里给我介绍起来,他从第一盘里捞出一块炸土豆块,“看,土豆咖喱。”第二盘里捞出个菜花,“看,蔬菜咖喱。” 依次的,每盘咖喱里只要打捞上来什么厨余垃圾,就是什么风味的咖喱。到最后,尴尬了,因为最后一盘里,他什么都没打捞上来。 
“所以……这个是……” 
服务员淡然一笑,方寸一点儿没乱,回答的大意是:这是基本款咖喱,历史最悠久,风味最自然。 
晚上八点,拉辛带着我们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小花园,花园挺漂亮,树林茂密,深处藏着几座白色的皇宫式建筑,气氛幽静,和围墙外的世界噪音中心简直是隔着一个次元。 
花园中央的一个露台上,放着两排蒲团,一个穿着尼泊尔当地服装的老头坐在正前方,闭着眼睛等着我们。露台四周垂着白纱,每个蒲团旁边都放着一盏蜡烛,火苗忽悠忽悠的飘着,看上去虽然有点儿神神叨叨,但很像那么回事儿。 
大家按照拉辛的指示把鞋脱了,挨个儿在蒲团坐下来,城市人都是长期不运动的主儿,在蒲团上把腿盘起来的时候,安静的露台上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骨头折叠声,声声刺耳。各自坐好后,拉辛一脸虔诚的坐在老头一侧,老头睁开眼睛,扫了我们一眼。 
老头说了一堆尼泊尔语,口气铿锵顿挫,拉辛在一旁翻译:“欢迎大家一起来和我进行空性的禅修练习。今天,我会带领大家去探索心灵的平静。”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家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包括王灿,不过他因为在蒲团上盘腿坐不稳,正身体不受控制的左右晃荡着。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除了带来点儿凉气,还卷过来一阵不知道是谁的脚臭味,淡淡的徘徊在我们四周。 
老头又说了一段话,拉辛接着帮我们翻译:“我是一名佛教徒,已经修行很多年了。尼泊尔,是一个以印度教为主的国家,但同时也是释加摩尼的诞生地,我选择皈依佛教,是因为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如果有任何能够印证现代科学需要的宗教,那可能就是佛教……” 
听到这儿,我有点儿出戏了,这名人名言引用的,也太跨领域了吧…… 
老头接着说了:“我相信科学,所以我相信佛教。下面,我们开始进行禅修前的心灵清理。我首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是经由自己心灵的指引,来到尼泊尔这个精神国度的吗?” 
大姐团和冲锋队员们纷纷点头。李热血更是把头点的跟被求婚了似的。 
奇怪的是,除了我之外,王灿也没有点头。 
禅师自然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俩,拉辛替老头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来到尼泊尔呢? 
我看着禅师的眼睛,不确定神灵在上,自己应不应该撒谎,左右折中后,决定让答案尽量简明扼要:“本来要去别的地方来着,后来没去成,所以来尼泊尔了。” 
拉辛帮我翻译完后,禅师没表情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接着看向王灿:“你呢?” 
王灿一脸有苦难言:“这原因……对着大师,不能说谎吧?” 
这个拉辛不用翻译,就直接替大师点了点头。 
王灿仔细的想了想后,终于开口了:“我来尼泊尔,是被逼来的。” 
然后,王灿开始了自己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独白,以下是大概的前因后果。 
来尼泊尔前四个月,王灿准备结婚了。时年28岁,结婚对象比他小几岁,“长的不错,就是事儿有点儿多,”至于两家的条件,王灿的原话是:“我爸是傻大款,他爸是煤老板,俩人是打高尔夫球认识的。那高球俱乐部里,会员差不多全是这种土财主,球都打的特烂,但还每周都约着去打,无非俩目的:一是谈谈生意,二是卖儿卖女。”一到周末,果岭上的老头们就一边心不在焉的打球,一边给球友看照片,基本上就是地坛白领相亲会的烧钱版。 
“和女朋友谈了半年,说该结婚了,那就结呗,反正也玩儿的差不多了, 算命的说我爸今年身体不好,就当冲个喜呗。我对女人这事儿,看的没那么重,对我王灿来说,对咱们男人来说,这活着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朋友!是义气!!是兄弟!” 
王灿说到这儿的时候,从蒲团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禅师身边,搭着人家肩膀准备接着喷,幸好及时被拉辛给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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