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第83章


就算是她现在在面前大声地质问她,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他知道装不了多久,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知道。
“……你为什么,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她的话还未说完,豆大的眼泪便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她痛苦地扶额,想说的是后半句话,便被破碎不堪的呜咽声吞噎回了嗓子中: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告诉我吗……你是准备像你之前一走了之突然消失那样,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为什么总是要我猜呢?为什么后知后觉的,总是我……”
他叹气,迟迟地出声:“……晚晚。”
“你走了那么多年,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她的情绪接近崩溃,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无力地拉拽着他,泪眼朦胧一片,“沈知昼……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低垂着眼,看着她这般崩溃的模样,不由地鼻腔也酸了一阵。
头一回,有了想哭的感觉。
“她走也是……她没问过我在这边该怎么生活,没问我……想不想回去那个家,也没问过我……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抛下我就走……你们,为什么都这样……”
她哽咽着:“向来是什么都不对我讲,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过你们的家人?还是说到底,我只是个捡来的……外人?”
——她怎么是外人?
他心口隐隐生了痛。
一扬手,沉默地抱住她,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任她撕扯着他的衣服,捶打着他,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依然是缄默无言。
这一刻,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
“你如果,在我发现你在当卧底之前就死了,牺牲了……你是不是,到死也不会跟我说……你一直憋着,有意思吗?”
她伏在他胸前,任泪水濡湿了他前襟的衣料,咬着唇,有一下没一下,低低地啜泣着:“……那时候,你会后悔吗?”
“我现在,就后悔了。”他沉声地说,拥她更紧了一些,环住她柔弱纤细的肩,揉了揉她后脑勺的一缕发,似是安抚。
“晚晚,我很后悔。”
“……”
“我很后悔,当时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说的没错……如果我已经死了,死的那一刻,我一定会很后悔。”
她埋在他胸口,听他这么说,又一次开始掉眼泪。
“但我也不后悔,”他说,“如果提前告诉你了,一想到你会为我提心吊胆,时刻担心我死掉,没办法好好生活,好好长大……我会更后悔。倒不如就什么也不说就死了……这样也好。”
她泣不成声。
不仅仅是他。
他从事的是无比荣耀,也无比高危的工作,多少与他相似的人,隐姓埋名,甚至都不能对家人坦白自己在从事怎样的工作,最后就算是死了……
“——就是死了,我也不希望你知道。”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声说,“死了,就死了吧。”
“沈知昼——”她忽地怒声,狠狠地推开了他,“你混蛋——”
她都不知,此时,愤和怕,什么更多一些。
“晚晚,”他却不依不饶地挨近了,将拉回了身前,环她更紧,把身形柔弱的她死死地箍入自己怀中,“你不懂的。”
“我什么不懂……你还拿我当小孩儿吗?”她彻底炸了毛,用力地,拼命地推着他,哭声不止,“——你放开我!沈知昼,你就是个混蛋——你那么想死,你就去死吧!”
“你不是要死吗——死了也不愿意告诉我,那你就别告诉我!你自己说的……都是,全都是……你自己说的……”
她几乎怒不可遏,喘着气,泪呜咽在嗓子中。
一时间,那种可以预见的悲伤与恐惧,如波涛汹涌,一齐席卷入她心房,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会牺牲,长眠地下,再也无法言笑晏晏地站在她面前,更没办法像这样抱着她。
也没办法,像个无赖一样总那么恶劣地欺负她,她就觉得痛无可痛,也悲无可悲。
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面前,多问一句是错,少问一句,也是错。
多问,怕给他添麻烦,怕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让他愈发举步维艰;少问一句,最后真的连他死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任性,任性地推他,抗拒他,希望他能离她远远的,也希望他,千万不要再次消失在她眼前。
她只要他好好活着。
做个坏蛋活下去也好。
只要他活着。
哪怕多年不联系无影无踪都好,不要是以另一种结束生命的方式消失就好……
“你不是哥哥吗,你,就这么当哥哥的……你还嫉妒林槐,你有什么资格嫉妒他……他起码从不遮掩自己在做什么……你连做个坏蛋都不会!”
她哭噎着,厮打着他,任他直接连抱带扛地给她抱上了楼。
上楼的过程中,她挣扎无休,互相推搡,你来我往,差点儿就将两个人一齐带跌下了楼梯。
他也不恼,几乎是将她扛上了楼。
他紧紧地抿着唇,任她发泄,一颗心,仿佛被她的哭噎和质问,戳得千疮百孔。
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他抱着她,坐到床边。
被子摊开了一半,显然她让他误以为她睡着,下楼躲在角落偷偷地听了他和戚腾的对话。
“晚晚。”
他伸出双手,捧住她清泪纵横的脸,黢黑的双眸深深看住她,哽了哽喉咙,艰涩地开口:
“是,我是个坏蛋,你一直也觉得我是个坏人,不是吗?”
“你怎么能是坏人……”
她终于冷静了一瞬,不再口无遮拦,泪汪汪地看着他,抽抽搭搭着,“我……一直不觉得你是坏人……”
“我如果知道你是坏人,怎么会来这里……我会想报警,你知道吗……林槐他们,在我面前,我不止一次想报警……”
他被警察逮捕的那个雨夜,她见到林槐杀了人,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可林榣把她的手机夺过,直接扔出了车窗。
他们表面佯装着她的好爸爸,好哥哥,好姐姐,到头来,却个个都人如蛇蝎,做着谋财害命的勾当。
到头来,却是他这么个她日日夜夜挂在嘴上骂他是“坏人”、“烂人”、“混蛋”的人,是真正的正义和清白。
他苦涩地笑了笑:“那林槐就不是你哥哥了吗?”
“不是了……”她摇摇头,埋在他肩窝,“我不要他当我哥哥了。他是坏人。”
“我也不是了。”
“……你不是坏人了吗?”她满心希望燃起一瞬,却见他眼神愈发晦暗。
并非闪躲,而是暗沉的。
那种于黑暗中行走太久,久不见光的晦暗。
他抬起手指,拭去她的眼泪:“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那你……”
“只想当一个,很爱很爱你的坏蛋。”
她睁着双清澈水眸,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的面容一点点地消失,也一点点的浮现。
若即若离。
可他就在她身边。
鲜活的,温热的,没有死去,还好好活着。
他见她又一次热泪滚滚,忙不迭替她擦眼泪,柔声说:“我知道,你相信我,一直以来,你都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
“我只是怕……最后连你死了都不知道……”她终于冷静下来,吸着鼻子,靠在他身上,“不要这样……不要死,好不好?保护好自己,行吗?”
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死。
六年里,从没有一刻能信誓旦旦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沈知昼,我要你活着。”
他愣怔一瞬,只是抱紧她,淡声地说:“再相信我一些吧,晚晚。”
“相信我,很快就会结束了。”

说来讽刺,许凌薇的葬礼没法光明正大地办,她却要去随同林问江一起去祭奠他的亡妻。
毛毛雨下了半个上午就停了,一行人准备出发。
林槐和林榣都在楼下,晚晚在房间换好了衣服,出来时,注意到林问江书房的门大敞着。
他平时谨小慎微,出门从来不会大敞着门。
平素只有他在的时候,家里的佣人才会进去打扫。
她伫立良久。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她迈开腿,轻轻地推门进去了。
那个暗门半敞着。
林问江不在。
她不由地想起了那天晚上戚腾对沈知昼说的话,戚腾说,林问江的书房有个暗室,里面可能有警方要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摸进了黑暗之中。
里面别有洞天,居然还是个套间,外部装潢雅致,陈设却很简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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