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娉婷舞》第103章

“小姐言重了。”光辉微微一笑，随后善解人意地说，“那个……你不打开看吗？要不，我回避。”
“不、不用了。”
静英轻轻摇头，继而点起茶几上的蜡烛。——起初，光辉只是认为她嫌室内光线暗淡，想点燃烛火以增加光亮。岂料，正当他在为美人的雍容闲雅着迷，暗暗赞叹其生活富有情趣之时，那位小姐却做出一个惊人之举：直接把没开封的信伸到了烛火上！
封存的秘密顷刻间化成一阵烟雾，刹那消失于无形。——唯一能够证明它们曾经存在于世的，是几面上残留的点点惨白灰烬。不过，随着自窗口吹进来的一阵细微清风，这最后一点点凭证也消散不见了。
光辉目瞪口呆地看着静英烧掉了信件，那心情，俨然遭人损毁自己的挚爱珍宝，当下心疼得如同被油煎一样：哎哟，怎么会这样！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拆开来看看呢，烧了真可惜……
“二少爷”这边两眼发直，尚且在为信件惨遭毁尸灭迹的不幸遭遇深感痛惜，美人那边却轻叹一声，带着些许落寞和几分欣慰，笑道：“‘熊宝宝’……那是我们在一起时，我给她起的昵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称呼。”
听到这话，光辉重新收拾心情，好奇地问她：“噢，那么你是……”
“洋娃娃。”
说话间，温暖的烛光映红了娇柔的脸庞。回忆起往昔青涩甜蜜的同窗生涯，她不禁羞赧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不……”
第一次看到美人真挚羞涩的笑容，光辉登时觉得骨头都酥软了。灵魂出窍，浑身轻飘飘的，连日积攒的辛劳疲惫一扫而光。眼睛里、头脑中、世界上，似乎就只有她的存在了。一时间神情荡漾，精神恍惚，忘乎所以起来。
见他半天没有声响，呆呆地看着自己。目光迷茫，表情怪异。静英不免有些担心，便柔声细语道：“喂，你没事吧？若是累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光辉这才打了个激灵，真的好像在梦游中被人惊醒一样，尴尬地笑着回话：“没事，我不累。我就是在想……你朋友用这么亲密的署名写了这封信，说明她很有诚意，应该想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而你呢，却看都不看就烧了……难道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信里的内容吗？”
静英坦言：“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就好——既然她都说下辈子只愿我们成为陌生人，我又何必要知道那些恩怨是非。如果不能放下牵挂和仇恨，下辈子还是无法成为陌生人吧。”
说着话，那神色骤然阴沉下来，一种别样的哀伤弥漫在精致的五官之间：“唉，她暗中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很恨她才对。但是，为什么……我所能够回忆起来的，全部是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应该原谅她吗？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原谅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光辉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问她：“哦……有关你的朋友，我听说了一些传闻——仅仅是一些道听涂说的小道消息而已——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听……”
听闻此言，静英什么也没说，低头陷入了深思之中。——看到她不置可否的沉默，光辉无奈地叹了口气，简短地讲述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情况：
宝仪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被一个有钱人包养了，过着金丝雀般衣食无忧的生活。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就被那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抛弃了。不幸的是，这姑娘不仅过惯了奢华生活，而且还沾染上了毒瘾。没了男人的资助，她只能依靠出卖身体换取购买大烟的钱。后来，更是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无良房主赶到了大街上。虽然有好心人把饥寒交迫、奄奄一息的她送到了教会收容所，但是那时的她已然病入膏肓，医生也束手无策、回天乏术了。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找到她念念不忘的“朋友”——郭静英。……
听着光辉的讲述，静英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一股闪电要撕碎乌云般的愤怒在心中上下翻滚：“‘那个人’——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人，是谁！”
在美人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光辉胆怯了。他下意识地扭转脸庞，心神不定地犹豫着，不敢轻易说出那个人的名讳。——那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令静英心中猛然一颤，敏感地意识到了那个让他难以启齿的人是谁：“是你认识……跟你有关的人吗？”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偿所愿
面对美人的质问，光辉心里交织起许多复杂的情绪。——其实，他很想痛痛快快地说出一切，明明白白地把所有事情摆在桌面上。而且，还一直固执地认定，作为当事人的她有权利知道属于自己的秘密。但是，又真的没有胆量说出来，不敢拿长久以来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情意作赌博的筹码。他的确害怕，害怕一旦贸然开口，揭开了那道禁忌的伤疤，彼此间也会被隔出不可逾越的鸿沟。到时候，尊严扫地、心灵受伤的她会是怎样一番痛不欲生的神情……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脸上悄然堆起乌云，嘴巴下意识地紧紧闭着。不过，就算他默不作声地压抑着百般愁苦，那矛盾的心情还是宛若一条毒蛇，无情地咬噬娇弱的脏腑。——事到如今，他倒是有些怨恨多事的“告密者”光赫了。——苦守秘密的滋味实在难熬，他真心后悔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实情”！
静英默默审视他窘涩的表情，纤纤玉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交叠，十指纠结地拧在了一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利用宝仪害我，然后，再向我施恩……”
虽然光辉一向惊诧于美人的机敏，却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隐去了故事里“那个人”的一切信息，而她，单凭直觉，竟然就能准确无误地猜出始乱终弃的男人是谁。顿时觉得保守秘密的压力又多了一重，看来哪怕是只字片语的提示，她都可以挖掘出石破惊天的背后隐秘。
想到这里，光辉彻底打消了提及其他事情的念头，顺着她的话头，颇为愧疚地说：“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一切。……说起来。我也有过错。如果可以早些认识你的话，就可以保护你。不让你被坏人利用和伤害，不会让你做出错事……”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张开臂膀，拥住她颤抖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亲人……”
静英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亲人……”
光辉霎时觉察自己失语，慌忙掩饰说：“我知道我现在麻烦缠身。说这样的话，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好久——我希望你能够答应，让我做你的亲人，你的家人。”
静英懵懂地抬头看他，想是记起了逝去的父亲和陌生的母亲，眼睛里突然闪起泪光。
“说实话。我已经准备很久了……”光辉涨红了脸，因为紧张，连声音也变得粗大低沉，“众所周知的，我曾经有过很多段感情……”
说话间，瞥见美人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他赶紧解释说：“我发誓，对待每一段感情，我都是认真的！只是。从来没想过要结婚、成家。直到遇到你……‘蝴蝶美人’。”
说罢，他直起身子，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蒙上泪水的眸子，坦言道：“你很特别。……自从‘善鑫之夜’那晚见到你，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你。说我任性也好、自负也好。从争强好胜地追着你开始，慢慢地步入你的世界。越了解你。越舍不得放开你。直到一天……”
说到这里，他不禁羞赧地笑了，贴上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成个家了——我渴望生活在一个有你的家里，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够看到你。”
像一阵春风拂进美人的心里，一种莫名的情愫暗中涌动，令血液变得温热，脸颊泛起了潮红。——见此情景，光辉有些激动又有些迷茫，他不能确定此刻所见的一切是想象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于是，偷偷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终于相信：这不是梦！是真的！
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胜利女神在向自己微笑招手；耳朵嗡鸣，那是爱情女神的亲切鼓励；心跳加速，不用说，淘气的丘比特已经在心头欢快地跳起舞蹈。——这一切都“怂恿”他下定决心，勇敢地吐露心声：“原谅我，以前总是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