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送花给我》第46章


随着温度逐日升高,高考作为人生某个阶段的最终审判,轰轰烈烈地来临了。
全市学生被打乱顺序,混杂地坐在考场里,周围难得能遇到相识的人——从这点上来说,或许林今桅和夏续之间,当真存在某种孽缘。
上午场时,两人互当空气。
下午考生们沉默地在座位上等待发卷。林今桅趴桌上装死,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迟疑着朝门口看去。
“不好意思,老师,我弟弟的药放错到我那里,他有点中暑。”莫卿将手中药瓶递过去接受检查。随即转头,视线与林今桅相接触,她毫无准备地愣在那里,半晌回过神,匆匆转身离去。
夏续从老师手上拿过药瓶,道谢之后回座位。经过林今桅身旁时略停了停,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林今桅,中午我还和莫卿说到你了,笑得差点被呛到。你怎么这么可笑?”
林今桅想,怎么就没呛死这两个混蛋。
正式开考的铃声响起来了,夏续回到座位。
广播里说的东西全被高温扭曲掉,林今桅捏紧手中的笔,想听清英语听力的内容,却徒劳无功。越烦躁,就越发什么都听不明白。叽里咕噜的都是些什么鸟语?!
手中一用力,铅笔在答卷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那样深,像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痕。
监考老师疑惑而警惕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看什么看?!
这样的视线令林今桅觉得更暴躁,勉强逼迫自己在身后晃晃悠悠的风扇所带来的暖风中冷静下来,以愤恨的眼神盯着满卷子的字母。
“老师!”
身后夏续突然出声,打破了考场内只有沙沙写字声的安静。
监考老师忙走过去:“什么事?”
“能把风扇关掉么?”夏续指着自己头顶上的风扇,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觉得冷。”
林今桅猛地回头,骂道:“冷你妹夫!你不是中暑了么!”
“这位同学!”监考老师严厉地朝林今桅斥责,“转回头去,不准吵闹,否则算作弊论处!”随即又回头,打量一下眉眼软弱的夏续,缓和了语气,“但是……”
夏续咳嗽几声,表情更为难:“而且它在我头顶上晃悠悠的,我觉得很紧张。”
高考时,只要不涉及作弊,其余都会以考生为最优先。且高考生的心理压力非常大,监考老师都明白,因而同意夏续的请求,关掉了他头顶的吊扇。
周围其余考生也有苦难言,可有林今桅吃瘪在前,只得强忍下来做卷子。
而林今桅越做越暴躁,抬手一抹满脸的汗,背上也洗了个澡似的浸得能拧出水。他最终忍无可忍地将铅笔一摔,扯过自己的卷子揉成一团,起身回头用力朝正在低头做题的夏续脑袋上狠狠扔过去:“你满意了?!”
全场师生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林今桅哐啷咵啦的扯开椅子一摔,指着黑着脸走过来的监考老师:“你不用废话,爷我不考了。”说完他推开老师,出了教室。
老师愣了愣,才想起回收林今桅卷子:“……大家不用管,继续答题……”
夏续抬眼望着林今桅的背影,像一头落败而逃的野兽,那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地扬起了弧度,露出了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
他就知道,自己有那个本事,能玩死林今桅。
***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了。
徐千默毫无意外考取了全省状元,成为学校头号英雄。只是他与莫卿通电话时语气十分无奈,原来各个重点学校都找上门,全家人各有想法,把他闹得恨不能立刻人间蒸发。
听着她善意的笑声,徐千默犹豫之下终究问出口:“那你打算怎么办?”
与他的风光得意相比,同样被老师寄予了无限希望的莫卿惨遭滑铁卢。她前三门的成绩比之徐千默不分上下,然而最后一场惨不忍睹。总成绩比起夏续都差,当然和寻常人比还是不错,报考一本也没问题,不过与她心中的估值相差甚远。
莫卿淡淡道:“我已经选好了外地一所大学,是一本,环境也不错。”
多亏了那位秦教授,他颇欣赏莫卿,见她一心要去外地,便介绍她去老友所在的外地一所大学。比不上她的目标,事到如今也没有反对的资本。
夏续与她填同一所学校,单凭他的成绩倒没问题。
“我以为能继续和你做同学。”徐千默顿了顿又叹,“不过说起来,你最后一场考试确实也……状态跌得有点过分。”
他的语气里略有试探,被她巧妙地避开,心照不宣地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她坐在书桌前发呆。客厅里正热闹非凡,全都是夏家的亲戚,听闻夏续考了重本,前来庆贺。
席间能说些什么呢?无非是说莫卿比不过夏续,平时还有脸一副自以为清高的样子。嫁了有钱人的表姐都舍得下血本了,结果证明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没考过他家夏续就罢了,还是找后门才能和夏续勉强挤进同一所学校。
嘎嘎嘎嘎,一万只鸭子在合唱。
背后的门被人打开,她连头都不想回。
“我给你留了些饭菜,你吃点。”夏续将碗筷放到桌上,“我爸的话你别——”
“夏续你够了没?其实你真不用委屈自己和我去读这个学校,我怕委屈了你这个智商。”莫卿腾的站起身来,甩手给了夏续一巴掌,“给我滚出去,马上滚!”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以前她心疼他,后来她连打他都嫌脏自己手,而现在所有支撑自己走到今天的信念全因为他而轰然倒塌。
本来考得极为顺手,然而就在进最后一场的考场前,夏续突然叫住她:“你听说了林今桅弃考的事么?你给我送药过去之后,他就起身走了。”
说完夏续就进了自己考场,留下莫卿站在原地发呆。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到座位上,拿着笔木然地做题目,卷子上的字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眼前白茫茫一片水汽。她咬着嘴唇沉默地哭了起来。
监考老师问她是否不舒服,她摇头,反手抹去眼泪,握紧了笔继续做题。然而眼泪源源不断,始终没有尽头,就像来到这世间必须要接受的惩罚。
可是到底做错了什么?
夏续把一切都计算好,以他的成绩,追赶莫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让她好好儿考完前三场,最后一场再狠狠地砍断她在悬崖上所抓着的那根木枝。
“我不委屈。”夏续丝毫不在意被她打,“如果你能走得更远,那你一定会把我扔在身后,连头都不会回。但我可以迁就你,我不在乎能走多远,只要能和你——”
“滚!”
他点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任何时候都不会背离你的人只有我。”
如果是那样的话,人生该有多可悲。
莫卿将手指探进自己的长发里,用力狠狠一拽。奇怪的是,居然已经不知疼痛。
离开故乡去大学的前一夜下起了很大的雨。铺天盖地的声响,将莫卿从辗转的浅眠中惊醒过来,她兀的从床上翻身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冲到客厅,拉开大门,只望见外头黑漆漆的雨幕如帘。
她沉默了许久,重新关上门。转身就看到黑暗的客厅里,夏续正用仇恨得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半晌过后外头一道闪电,夏续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她不想理他,朝自己屋走去。
“你死心吧。”
他轻轻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诅咒,“林今桅再也没有办法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再也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一夜,他眼睁睁看着林今桅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站在角落里用力抠着墙壁泄愤的自己。
林今桅再不会出现在这样的雨夜里,莫卿再不会被他带走。
莫卿心想,我也想死心啊。可是,人还活着,心要怎么死?
没有办法的。
去外地读大学后的几年,莫卿和夏续再未曾回过故乡。在没人知道过往的陌生地方,没人知道他们想要掩藏的黑暗过去,不会再羞耻到抬不起头。
夏父曾有怨言,但今时不同往日,夏续手上有从林今桅处得来的十万,两人都不必再因经济受制于人。
而莫卿从徐千默处得知了一些林今桅的消息。当时因高考的事和他爸吵了一架,没再读下去。消失了好一阵,回来时再次混迹于混混群,宁愿蹲街头摆地摊都不肯回家。
再后来,母亲和莫卿通电话时,无意间叹起安雯可怜。
林父被人匿名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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