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骈四俪六》骈四俪六-第31章


高三那年,她租了一本金庸先生的《连城诀》,那大抵是三联书店第二次刊印版本,学校后头的书铺向来小气,摆出来的全是盗版台湾言情,唯有一套金庸全集,竟然是斥资收购了一套正版。宇文姿去租的时候,那老板再三交代,莫要弄丢了,这版本难寻。
宇文姿将小说放在语文书下面,勾着头做贼一般看了几页,或许是看书的样子实在太心虚,翻一页瞟一眼窗外,翻一页又看一眼周围同学,翻不过几页,外头班主任就敲窗了。宇文姿被班主任拉到办公室谈心,“你成绩又不好,哪里有空看小说?”
班主任的神态不是在苛责,而是一种故作伤心顿足的表情,宇文姿盯着他的脸,不知他做戏给谁看,此处又没有观众。
宇文姿成绩不好,她不聪明,也不勤奋,整日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人想知道这个普通女同学的心理世界。
宇文正托关系将宇文姿送进这所一流高中,宇文姿只觉得很吃力,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想。班上总有那么多成绩突出的孩子,宇文姿其实已经尽力了,但她天赋有限,跟不上那些骄子们的步伐。
此刻班主任直接戳穿宇文姿,“你成绩又不好”,对于一个已经努力上进的孩子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话更伤人。宇文姿抿着嘴,眼睛一直盯着那书,“能把书还给我吗?”
老师们总是没收学生的东西,或许是一本书,或许是某样小玩意,宇文姿一直在监视这些东西的动向,老师们到底要把东西放到哪里去。
其实东西都没到哪里去,好多都在老师的抽屉里躺着,宇文姿心生别念,这些老师不过是仗着自己教书育人的光环持孩子们的畏惧之心恶意行凶罢了。
那书班主任还给她了,还附带了许多哀其不幸的虚伪话语,宇文姿脸上赔笑,她接过书之后,转头就变了脸色。
宇文姿后来想一想,原来自己很多年前就这样叛逆不羁了。她顺从是假象,为了目的暂时折腰才是本事,这样短暂的难堪,她忍得起。
青春啊,宇文姿躲在自己面无表情的驱壳里,将斑斓色彩遮掩得无影无踪,仿似没有叛逆期一般度过了最难熬的雨季年华。
可怎么能平静呢,她也想学着台湾小言情的女主角做作几回,什么雨夜里,男孩子在楼下嚷几声:“宇文姿,我爱你”,“宇文姿,你爱我吗”,“宇文姿,我们在一起”。
又或者,遇上一个黑衣黑发的霸道总裁,女孩子披着海藻般的长发,光脚穿球鞋,穿棉布裙子,黑道总裁一眼瞧上她,说:“我看上你了,做我的女人!”
谁的青春没点绮念,为什么青春伤痛文学那么多,什么十七岁开始苍老,宇文姿也记不清自己读过多少本安妮宝贝,其实看她的书像便秘般受罪,但为了那繁花似锦的憧憬,为了那些遥不可及的叛逆决绝,那里就是最好的秘密花园。
初遇袁安的那一年,宇文姿留着长发,摆脱了那皮笑肉不笑的高中班主任,女孩子的青春终于迟迟来临。她喜欢一切色彩浓烈的物品,人家用粉色的手机壳子,偏她要用大红大紫,人家床单用碎花或者条纹,偏宇文姑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深蓝的海洋色,上头还有个小飞船。
宇文姿有一颗童心,藏在心里多年的童心。
舍友笑她,“你跟个孩子一般,将来怎么得了?”
宇文姿笑,“这算什么,我那还有一套香蕉床单,金黄金黄的,上头好多香蕉并排睡觉。”她说:“要是有字就好了,就这么写,‘我没和隔壁的苹果睡觉’”。一屋子的姑娘笑得七零八落,宇文姿腿一翘,“我要买一套配套的香蕉睡衣,那样更好看。”
在阳台洗衣服的小安看楼下一眼,“别香蕉了,那谁,袁安来了。”
屋里笑嘻嘻的,小安看了宇文姿一眼,“阿姿,你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吗?
宇文姿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和袁安在一起也没甚么不开心。袁安成绩好,常年拿奖学金,他勤劳肯干,脾气也不错,怎么都会让着自己,若说不开心,那就是少了一点情趣。
少女宇文姿内心所渴望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袁安这辈子也不可能成全她了。
袁安家境贫寒,为人勤勉谦虚,话也很少,除了会主动揪着宇文姿看书考试之外,也不指望他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若想听什么“宇文小姐,要不要做我的女人”之类的高级台词,那几乎是纯属妄想。
妄想就妄想,宇文姿还是觉得自己邂逅了爱情。
袁安生的好看,个子高大,皮肤白净,曾经有个同学的妈妈看见袁安,来了这么一句话,“长得真好,生的都能吃下去!”
马上有同学来打小报告,“宇文姿,你男朋友被人看上了,就是那个谁的妈妈,那模样,你想想妖精看到唐僧肉的表情,你要当心了。”
宇文姿后来问袁安,“何梅梅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袁安眉间有笑意,偏偏又不说话。
宇文姿撇嘴,“明知人家喜欢你,还不过去看看人家?”
何梅梅没什么美貌,皮肤微黑,人也腼腆,宇文姿叹一口气,“人家盯着你呢,去吧,可能有话同你说。”
袁安上前几步,与何梅梅并肩而行,何梅梅个子高,袁安也是高个儿,宇文姿在后头瞧着,其实他们也挺登对。
宇文姿托着下巴,如果当年袁安选择了何梅梅,大家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自己或许不会成为失婚妇女,袁安这样性格的人,何梅梅会不会包容得更完整一些。
哪里有那么多或许,宇文姿捂住心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冷风又起,是不是冬天快要来了。
第28章 东邪
公司里来了新的财务经理,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话不多,逢人都有三分笑意,他姓朱,初入办公室那日,便给全财务办公室的人一人一支玫瑰花,并着一小盒糕点。
朱大俊存在感不强,他不似刘昭一般,全副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每到下午四点,他就不再工作,或许是拿了手机回家,或许是开始做点别的琐事,总之没有前任身上的那股子竞技状态。
领导风格的转变,细雨润无声一般孕育了财务整个办公室的转变,若有要紧的事情,朱经理会说:“不着急,慢慢做,尽力就好”reads();千金记。
这是一种非常温厚的怀柔政策,宇文姿跟着朱大俊久了,竟也慢慢脱掉了高跟鞋,每日穿一双小平跟,肩上搭着大围巾,走路也慢悠悠的。朱大俊当日就说,“完成自己的事情就好,其他不要那么拼命,没得必要。”
过了四点,朱大俊握着手机回家去了,他家住得远,还有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此刻赶回家,避开下班晚高峰,到家也要六点以后了。朱大俊一走,宇文姿便起身上了个厕所,她还在里头没出来,外头洗手台便有两个女人在议论,“看见没,朱大俊又走了。”
另一个道:“早看见了,拿着一个手机,按电梯走了。”
两人开始发笑,开头那个道:“我说财务的那个宇文姿是不是怀孕了,你看她的打扮,穿个平底鞋,走路像在爬,身上还包个大围巾,感觉比孕妇还夸张。”
那个说:“怀什么孕,谁不知道她离婚了,难不成怀的是她前夫的儿子,真狗血啊!”
“那她怎么弄得像个大妈?”
后头的一锤定音,“她本来就是个大妈。”
外头的两个年轻姑娘风华正茂,笑起来都‘哈哈哈’快要掀翻屋顶,宇文姿推开门出来,厕所大门正好阖上,撩起门口的几丝冷风。
宇文姿照照镜子,镜中女人面色平平,不见喜怒。宇文姿低头洗了手,她觉得自己并不生气,气什么呢,每日里浓妆艳抹回家还要洗半天,又浪给谁看呢?
四点一刻,前台拨来内线,“姿姐,有人找。”
宇文姿踏着平底鞋,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匀速走出去,外头是个大汉,宇文姿当然认得他,“你怎么来了?”
那大汉说:“宇文小姐,你好。”
两人在前头站着,前台指着旁边的小会议室,“姿姐,那里面没人,你们进去说吧。”随后又问大汉,“先生,喝点什么?”
宇文姿双手握着,她有一些不自觉的紧张,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紧张什么。
前台端了一杯茶进来,又关门出去了。大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宇文姿吞了吞口水,仿佛要面临被宣判绞刑,当日与袁安公证离婚,都不曾这样煎熬过。
大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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