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第93章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被接起。
那头的声音很柔弱,带着长久痛哭之后的沙哑,哽咽应道:“喂。”
“你在哪儿。”肖驰红着眼,声音异常冷静。
对方轻微地抽泣,没有答话。
他耐心全耗光,终于暴怒低咆:“林悠悠,老子问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被吓到了,抽泣的声音大了些,好半晌才道:“图书馆后门。”
“待那儿别动。”
“我……”
“求你。”
*
林悠悠没说谎。
肖驰飞奔到图书馆大门口时,果然在门前的长椅上看见一抹熟悉人影,穿着浅色长袖连衣裙,在一片沉黑夜色中,格外醒目。
看见她的刹那,他恼子里紧绷的弦骤然一松。
步子放缓,朝她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长椅上的姑娘抬了抬头,看见那高大人影后,表情极其僵硬,似乎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多时,肖驰在林悠悠跟前站定。
她仰起头,看见他额头背心全是汗,黑色衬衣黏在身上,额前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黑眸里充斥血丝,狂乱骇人,直勾勾地定在她脸上。
对视不到两秒钟,她垂下头,移开视线不看他。轻轻咬住唇。
谁都没有说话。
不多时,肖驰把黑色外套搭在她肩上,拢好了,自嘲似的笑了笑,语气很淡,“知不知道老子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了?挺能的啊,姑娘。”
她唇咬得更紧,还是不出声。
他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良久,叹了口气,屈起一边膝盖半蹲下来,换成平视角度,“说吧,都听了些什么。”
她眼睛肿得几乎胀痛,还是没看他,哑声道:“有人告诉我,六年前你被人收买,故意输给那个美国人,我爸妈发现了这件事,所以被人害了。”
周围忽然死静了几秒钟。
肖驰笑,眼神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盯着她,“你觉得是真的?”
林悠悠摇头,“我不信你会打假拳,更不信你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肖驰,”她抬起头,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而要把我蒙在鼓里?”
她哭着,口齿不太清晰,但那些字句却清楚分明地印在肖驰心里。
良久的沉默后,他垂眸,去握她捏住手机的手。
软白的小手有一瞬的退缩,被他用力包裹进掌心,攥得死紧。她想抽,却怎么都没法抽动。
他勾嘴角,声音沉沉的,带着点儿自嘲,“因为在我看来,你的快乐和无忧无虑,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那些罪和重担,他一个人来扛,足够。
第66章 
林悠悠眼眶还是红的; 看着他的眼睛,咬了咬唇; 没有说话。
夜色下; 凉风中,男人和姑娘安静地对视。
半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语气如常,强自镇定了; 但控制不住喉头颤音:“肖驰……”她吸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在乎我; 就告诉我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当了六年傻子; 当够了。
所以; 无论真相和答案如何,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毕竟,最痛苦的事已经过去; 其余再痛再难,又能伤她到什么程度。
肖驰盯着她; 声音沙哑:“必须知道?”
林悠悠答:“必须知道。”
数秒后,他唇尾艰涩地往上勾,弧度僵硬; 笑容难看,但还是缓慢地点头,“好。”
离真相越近一分,林悠悠的呼吸便困难一分。她嗫嚅了下; 道:“你之前说,我爸妈的死,和你有关系?”
肖驰苦笑了下:“是。”
她心脏蓦的一抽,被他攥在掌心的手,无意识蜷紧,“什么关系?”
他垂眸,脸色平静如初,但下颔线条却咬得紧绷,然后道,“他们是为我死的。”
林悠悠怔愣,旋即错愕大惊:“……你说什么?”
“六年前,我的拳套在第二轮比赛的中途松落,导致我腕骨受伤,被迫退出了当年那届UFC。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林悠悠抿唇,认真回忆着当年那些报道的内容,点点头。
“其实那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
肖驰的语气淡而冷,在她面前,尽力淡化着长达六年的沉痛,“那副拳套被人动了手脚。”
林悠悠眸光惊闪,仿佛被一记惊雷狠狠砸中后脑勺,整个脑子都空了。她拧眉,冲口而出:“那你之后找过裁判么?找过主办方么?”
他摇头,“没用。那个圈子,有的要你输,你就只能输。”
听他说完,她隐约猜到什么,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嗫嚅着,双唇颤动,“……所以我爸妈遇害和这个有关系?”
肖驰仍垂着眸,月亮悬在头顶,清辉洒落,在他脸上映出深浅不一的阴影。
良久,他苦笑了下,“你爸妈是我的老朋友。他们当时就在现场,看完全程,气不过,说要给我讨个说法,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会儿我年纪小,知道水深但不甘心,也就没怎么阻拦。后来,没等我出院,他们就出事了……”他停顿片刻,唇抿成一条线,再开口,嗓音哑得吓人,“没有我,他们不会死。是我害了他们,也害了你。”
“对不起……”
终于还是说了。
缠绕数年的阴霾和噩梦,寥寥几句,便是始终,却囊括不完他的悔与愧。
但有那么一瞬,肖驰觉得如释重负。
闻言,林悠悠咬着唇,半天没有言声。感觉到握住她的力道在加重。她目光沉寂,看见他修长有力的五指极用力,骨节泛白,透着凉意。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肖驰拧眉,手臂往上抚摸她的发,下了劲儿,小心翼翼地,把她一寸一寸嵌进怀里。
林悠悠背脊僵直,身体无声地传达抗拒。
拗不过,最后还是被他抱紧。
她双肩微微抖着,额头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衬衣,感觉到他的体温。暖暖的,一如过去每一刻。
肖驰的唇贴近,吻她的发和耳朵,低喃:“悠悠,对不起,对不起。”
仍是死寂。
姑娘始终不发一言。
他吻转而落在她额前。眉拧成川,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头回低哑着声,用几乎恳求的语气道:“跟我说话。”
好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试着动了动,抬起双手,轻轻把他往外推。
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她神色还好,他却骤然红了眼,黑眸之中血丝遍布。
林悠悠僵硬地笑,说:“……抱歉。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有点消化不过来。”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抬眼看他,眼里强忍泪光,“肖驰,我想思考一些事情。所以我们这段时间,暂时不见面,可以吗?”
她刻意用寻常语气来说话,字句简单,轻描淡写,他却像在瞬间被宣判,坠进了无涯深渊。
肖驰喉头干涩,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风吹得静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住她双肩的十指,缓慢松开了。
她低头,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往后挪了些。在躲避。
肖驰忽然哂了下。
这笑容的意味不明,林悠悠察觉了,咬了咬唇,仍垂着头没看他。纤细十指用力攥紧手机。
半刻,肖驰直身站起来,微点头,面色漠然,语气出人意料的冷静,“可以。”
“……谢谢。”
她莫名挤出这么句话,生疏客气。
仿佛眨眼之间变回陌生人。
肖驰盯着远处,脸上冷冷的,两只手却死握成拳。
又过了须臾,长椅上的姑娘站起身,脱下他的外套,理理衣服,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就朝某个方向走去。
背后冷不丁一个声音,“去哪儿。”
她喉咙涩得发苦,说:“我……我回宿舍。”
肖驰:“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林悠悠没说话。周围漆黑,明显已经过了宿舍关门的时间。
肖驰抿了抿唇,把外套重新搭在她肩上,语气淡而冷,“明天天亮再回宿舍。要么住我家,要么住酒店,你选。”
她嘴唇咬得发白,半刻才说:“酒店吧。”
“行。”
*
凌晨许,C大后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肖驰开着车,脸色很冷,林悠悠坐在副驾驶里,低着头。从上车到现在,两个人没有一句交流。
C大附近酒店很多,主要针对的客户群体是学生,定位普通,中低档消费。肖驰心情阴沉至极,没心思看,随便找了一家,在门口停车。
出于习惯,他伸手给她松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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